第30章 . 宴会 怕是当今不喜欢女的吧?

纪雨宁这回的身份亦主亦宾, 她不是来做客的,自然也无须入座,到时候协助长清公主将那身衣裳换上就好——实话实说, 款式颇有点繁复, 公主一个人怕是还没法穿呢。

尽管如此, 长清还是为她安排了座位,倒不是说另眼相看什么的, 纯粹考虑到皇弟的感受——若皇帝知晓她冷落自个儿心尖上的人,怕是要跟她干仗哩。

纪雨宁并没有第一时间入席, 而是静静捧着杯茶站在角落里,观察来来往往的宾客。她并不羡慕权贵, 可是人总会有点好奇,何况在场的又多是俊男美女,想不注意都难。

楚珏因在西北住了四五年,乍回京城倒觉陌生,以往那些亲眷,个个看着都觉眼熟, 可又不敢贸然与之相认, 怕叫错了反倒尴尬。

倒是纪雨宁年纪比他长几岁,模样看着亲切, 又颇有大姐姐风范,楚珏便含笑上前,“阁下亦是国公府的小姐么?”

石家姝丽, 光艳动天下。不是这等底蕴深厚的门阀贵族,哪里熏陶得出这般天姿国色。

纪雨宁也不恼,兀自微笑着,“不是。”

在她看来对话就算结束了, 她没兴趣向一个外人介绍自己的身份,何况对方错认在先。

楚珏却更感好奇,不是石家,还有哪家勋贵能收到公主府的请柬?

待要详问,长清已施施然过来,“十八弟,你都长这么大了。”

楚珏晒得微黑的脸膛摆成个囧字,“皇姐,我是十四。”

长清:……谁叫先帝的儿子太多,序齿下来都一长串,她哪儿记得住?

幸好活到成人的没几个,否则更费事了。

当下热情的道:“原来是小十四,就说呢,十八弟那样白白嫩嫩的,怎会是你这般黑炭模样。”

楚珏颇觉无语,他这趟回来,人人都夸他长高了变壮了,唯独大姐姐表扬起来还是不落俗套。

大抵是在美人面前,他不爱听这些话,便小声抗议:“那边阳光太大给晒的,养一养便好了。”

见皇姐没有替他介绍的意思,只好自己抛出来,“这位是……”

长清爽快地道:“是纪夫人,我刚请她帮忙做了件裙子,待会儿穿出来,你可得评评是非好歹,不许做违心之言。”

楚珏根本就没注意听,兀自神游中,称之夫人,这么说是嫁过人的了,瞧皇姐对她的态度,大概也不是寻常织女,到底是何来历,地位这样特殊,连皇姐都客客气气的?

楚珏原本只存了三分慕少艾的心情,这会子因纪雨宁的神秘倒上涨到八分,看来他离家这几年,京城变故可不少。

宾客席中,身着粉裙的女子眼见楚珏如此,不由得轻咬红唇,眼中似恼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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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清公主不喜拖沓,这回干脆连暖场的歌舞都省了,只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吩咐宴会开始。

楚珏很是配合地道:“皇姐,您不是有惊喜要给咱们观赏么?到底何物?”

其实他对衣裳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听说是这位貌若姑射仙人的纪夫人的手笔,难免也想见识见识——这世上有貌的不少,有才的亦颇多,可才貌兼具还能叫人心服口服的,就实属万里挑一了。

长清轻笑一声,“瞧你们这猴急劲?罢了,本来想吊吊胃口,还是这会子拿出来省事。”

站在人后的郭胜又翻了个白眼,心想还好陛下不在,看到公主这副臭美劲怕是得气晕过去——明明就很想给人看嘛!

玉珠儿却很紧张,长公主此举无异于将小姐架在火上靠,若不能艳惊四座,就得贻笑大方了。

她下意识捏紧手臂上的肉,好让自己缓缓精神。

偏偏掐错了地,郭胜又疼又不敢叫:……姑奶奶,倒是捏你自己的胳膊呀,人家也怕疼哎!

使劲甩了几下,却甩不掉,实在玉珠儿太过全神贯注,根本无暇注意其他。郭胜也只好拿出久违的男子汉气概来——掐就掐吧,到底他皮糙肉厚,肿几天就没事了。

彼时长清已命人将库房里几盏大油灯取来,还特意在外罩了玻璃罩子,把大殿弄得云遮雾绕,如同神仙洞府一般。

她再从事先挖好的角门里冉冉走出,因那块地方太过隐蔽,又与身后的幕布融为一体,乍一看,倒像是凭空出现。

宾客早已习惯公主这些把戏,可当真正置身其中时,还是难免为之错愕。

郭胜亦呆呆张大了嘴,之前听玉珠儿说,纪夫人挑了两块大红大紫的花布来为公主做衣裳,他便着实捏了把汗。

长公主是喜欢富丽奢侈,可绝非俗气,这种红紫杂糅的配色,稍稍处理不好便像是生了冻疮。

但,大抵是周遭环境过于幽魅,长公主那身白皙皮肤也足够驾驭——那是种多年养尊处优出的冷白,再如何烂俗的衣料披于她身也不显突兀,反而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然而玄机似乎不单只此,细看之间,便发现长公主外边还披了一层,那是种薄纱般的缎子,上头用密密匝匝的金线和银钱勾勒出复杂的纹理,单看不觉得怎样,可当与里头衣物交叠在一起时,便好像那块颜色鲜艳的布料被完美地分割成数瓣,金银丝线则铸成里头花蕊,远远望去,恰如含苞盛放的紫藤萝一般。

这样晕黄不定的光线下,长公主居然变得温柔可亲起来,仿佛真是天上花神降落凡尘,没了平日骄纵的脾气,只剩下对世人的悲悯。

郭胜咽了口唾沫,悄悄向玉珠儿道:“这都是你家夫人自己琢磨出的,还是别人教她的?”

玉珠儿也松开掐着他的手——到现在都没意识抓错了人——小声道:“小姐平日无聊,便喜欢琢磨这些,不过李大人不喜小姐在外抛头露面,总不得施展罢了。”

纪雨宁总觉得绣工还在其次,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若一味追逐技法而失却创新,那才叫得不偿失。

连同她给乳母做的那身,两套衣裳都称不上复杂,但却包含着她对雇主最诚挚的嘱咐:长公主是“花”,乳母则是“蝶”,合在一起,恰恰便是蝶恋花。

虽然长清嘴上对乳母诸多嫌弃,那乳娘也看不出恭敬来,但,不知怎的,纪雨宁总觉得这两人有种不为人知的非凡默契,大抵养育之恩便是如此,平时不觉得如何,失去方知可贵。

纪雨宁轻轻按着腹部,如果猜测属实,这一回,她必定要留下它,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长清穿着那身新衣,在台上得意地转来转去,楚珏已最先鼓起了掌,“几年不见,皇姐倒似更见风韵,让人看了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长清笑骂道:“小滑头,从哪儿学来的浑话?回头告诉你皇兄,看他怎么修理你!”

楚珏嘿嘿一笑,他总不能夸皇姐越活越年轻了吧?那样太没大没小,而且也不够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