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 决绝 女人一旦狠心起来,当真比男人决……

还未等楚珩想好如何解答, 纪雨宁倒是自己缓了过来,“没事,肯定考不上的。”

她哥哥就不是个读书的材料, 穆氏也一肚子草包, 这两人生出的孩子如能中举, 除非文曲星转世。但凡有一个能进仕途,都算祖上烧高香了。

不过她还是得好好教育楚忻一番, 虽然她这个年纪未必懂得男女之思,那两个小萝卜头也未必瞧中她的“美色”, 但,总得提前加以防范, 女子生来面临更多的诱惑,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危险。她并非需要楚忻去做贞静典范的淑女,但,一个人若投诸太多心思在情情爱爱上,眼界便窄了。

纪雨宁计议已定,便准备整衣出去接待宾客, 再看纹丝不动的皇帝, 不免有些意外,“您不来么?”

好歹是亲妹妹的大婚, 怎么着都得赏点面子。

楚珩却恹恹摆手,“朕身子不爽,你去罢。”

纪雨宁就知道他打算装病到底了, 没想到皇帝是这般性情中人,因为劝不住长宁嫁给李肃,干脆连婚宴都不出席了。纪雨宁很明白,作为万人之上的皇贵妃, 她本该劝皇帝顾全大局才是,但……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喜欢。

纪雨宁发现自己对他有了更多的包容,大抵因当初自己贸然出走,而他并未迁怒,甚至于这些年也从未间断地思念着她……她当然也是思念他的,只是程度并没有那样深,可每当午夜梦回,枕冷衾寒的时候,她总不由得想起,那时候从家里偷拿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一半给他,两人并坐分食,本来不过是随手而为做点善事,但,看到他纯然不加掩饰的笑颜,纪雨宁仿佛心情也大好起来。

分分合合,终得聚首。这一次,她再不要与他分开了。

大殿里早已灯火通明,宾客人头攒动,依石太后的意思,先在宫里摆酒,宴请王亲贵族,等回到李家,再请几十桌,那时才是李家自己的亲眷。

众人对这桩婚事虽想法不一而足,却还是尽职尽责地来捧个人场,而他们也享受到了最好的招待,酒是西域进贡的玫瑰酿,而那盛酒的容器亦非瓷质,而是工匠精心打造的琉璃盏,一时间,众人都对李驸马多了几分敬重,或者说羡慕——虽是二婚,却能哄得公主为他布置出如此排场,也算了不得了。

其实这个倒是他们会错了意,长宁公主是正经出嫁,又非找小白脸,自然犯不着倒贴,在她看来那是玷污她的爱情,而石太后尽管有意包办,也被李肃咬牙拒绝——他这回颇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明明家底已经入不敷出,却还到处欠外债,愣是要办一个风光无限的婚礼,偏得让纪雨宁瞧瞧,他过得一点都不比她差!

可惜纪雨宁眼中看不到半点仰慕的情绪,倒有几分同情。她出身商家,算账比谁都精,又在宫里掌了几个月的事,只消用眼睛一瞟,各处的花费就清清楚楚了。

她觉得李肃此举实在不智,弄这些花架子,半点好处也没得到,到底图什么呢?总不能指望长宁公主日后替他还债吧?

思及此处,又让玉珠儿过去提个醒儿,警告他若敢把债条寄来宫中,仔细他的皮!

李肃差点没叫这主仆俩气死。

纪雨宁这厢静静地陪长清喝酒,要说郁闷,数这位长公主最郁闷了,她明明劝了长宁数回,让她把男人当玩意儿都使得,就是不必动真情,偏偏这傻姑娘总不肯听!又因为之前和亲的事,长清自觉有负于她,翻起旧账就更不好说话了。

“我知道她埋怨父皇从前所为,但,也不必用这种法子来报复吧?挑上这么个男人,你说她是不是有眼无珠?”长清乜斜着一对醉眼,埋头又饮了一盏甜酒。

纪雨宁心想她真是醉了,浑忘了对面坐的是谁。但细想想,她当初若非有眼无珠,也不会在李家受了六年的辛苦,如今还被个阴魂不散的李肃缠着——真是自作自受。

幸好她遇见了楚珩,而今迈步从头,只当过去是做了场梦,但愿长宁别落得她这般才好。

凝思间,那头身着鲜红喜服的新郎官大步过来,温文举杯,“臣弟久仰皇嫂风仪,今日终得相见,实乃毕生之幸。”

他今日特意修剪髭须,还敷了眉粉,比平日更显儒雅,风度翩翩。哪怕在纪雨宁看来那不过是一张画皮,拿来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很佩服李肃能有这样良好的心态,眼都不眨说些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因是吉日良辰,纪雨宁也懒得与之计较了。

但,她就不懂李肃为何还要专程来向自己敬酒,虽然大伙儿面上总是和和气气的,私底下可都知晓她曾是他的发妻,多避着些嫌就是了,非得找不痛快么?

看到对面成竹在胸的模样,纪雨宁蓦地醒悟这人多么可恶,他故意要让人以为皇贵妃对他余情未了,以此给纪雨宁上点眼药,至于长宁——反正她欣赏的也是他的痴情,他骤然变了心才奇怪呢。

纪雨宁这下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真是骑虎难下,因是大婚,也不好扫宾客们的面子,正要咬牙认了这哑巴亏,斜刺里忽然伸过一只胳膊来,继而便听到楚珩冷漠的声音,“皇贵妃酒量浅薄,不宜多饮,朕代劳可否?”

说罢便举杯一饮而尽,拉着纪雨宁就走,留下一脸尴尬的李肃立在原地。

纪雨宁小声道:“你不是身子不爽么?”

楚珩哼了声,“不爽也得来。”

譬如方才那状况,难道他真能让纪雨宁喝下李肃敬的酒?这妹婿之名哪怕坐实了,皇帝也只打算拿他当外人,井水不犯河水便是,可没认真当亲戚呢。

纪雨宁心想这人真任性,定是自己惯的他。但,偶尔这么来上两回,她也不讨厌。反正罪名有皇帝担着,她哪怕怠忽职守也可以原谅了。

其实这人酒量比她还差,方才喝得又快又急,纪雨宁看他脸上都烧起来了,只得找了一块冷毛巾来为他敷脸,又吩咐人熬解酒汤来。

此时外边锣鼓喧天,他们所在的这间宫室却格外幽僻,夜风里能闻见桂子的清香。

楚珩拉着她的手,缓缓说道:“告诉朕,你当初到底怎么想的?”

为什么一言不发就要离开,连个口信都不给他留下?

就那么没信心吗?

纪雨宁望着他亮若星辰的眸子,许多思绪忽然涌上心头,她平生做过许多错事,只有这一桩是至今耿耿于怀的,但,她并不后悔。

那时候她们都负担不起以后。

身为女子,纪雨宁太知道名声的可贵。那天她被人牙子拐去,哪怕仅仅过了一夜,对她而言也是难以消灭的污点,日后无论她嫁给谁,这段阴影都免不了反复提起。比较起来,她宁愿嫁给一个心理负担没那么重的,因此她几乎毫不犹豫选择了李肃,此人需要借纪家的钱,纪家的势,这在她看来是一桩公平的交易,谁能想到李肃比她想象中更贪婪,拿了她的嫁妆,却还嫌她不够清白,因此一步也不肯踏进她的房门,更不肯给她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