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记得,我知道,你也记……

春去秋来, 很快又是一年。

隐约的消息从宫里传来,皇帝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而太子之位一直悬而不决。

天寒地冻, 鹅毛般的大雪扑下来, 地上寒冰裂开口子。

这是高句丽的都城。

高桓身穿着玄黑色的大氅, 看着跪地求饶的高句丽王,冷冷地说道:“捆起来, 带走。”

他仰头向南看着天际。

希望、来得及。

在长安的事,他已经打点妥当, 会有人尽心尽力给他拖住高樟和李桑桑的婚事,只要他得胜归来, 就会有转机。

计算着皇帝驾崩的日子,他心里隐隐有些焦急,他安慰自己,来得及的。

战场瞬息万变,这次来的时机有些不凑巧,高桓在高句丽经历了一番苦战。最绝望的时候, 他以为自己会命丧他乡。

但是他咬牙坚持下来, 领着残军红着眼往前杀。

时间耽搁了,他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一城一池终于慢慢蚕食下来。

城内已经被高桓的人接管。

他站上城楼,向远方眺望。

忽然间,一直箭破空穿过。

“殿下!”

顿时, 城中人乱成一团。

射箭的是一个内奸,高桓的下属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个人为何要叛变,他和高句丽没有丝毫关系, 是高桓从长安带过来的亲兵。

下属只能捆了奸细,等高桓醒来再做盘问。

高桓伤重,但是不致命,好在现在局势已经稳了下来,高句丽已经无力反扑。

所以高桓在这个时候受伤,倒是没什么影响。

这令下属们更加想不通了,这奸细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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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李丛冒着大雪过来看望李桑桑和王氏。

这一年里,李桑桑对他更加懒得搭理,李丛从范景那里知道了,李桑桑大约知道了些秘密。

她没有说穿,李丛也愿意装糊涂。

李丛走进院子,王氏忙接他进来。

这一年里,王氏的笑容多了许多,面色渐渐丰盈,她问李丛:“路上可冷到了?”

李丛摇摇头:“多谢母亲,不冷。”

他偏头望了望里屋:“桑桑呢?”

王氏说道:“在里头。”

李丛顿了一下,眼中有了阴翳:“桑桑好些了吗?”

王氏也有些担忧:“还病着。”

李丛皱了皱眉。

李丛推门进去,看见李桑桑坐在窗边看书,李丛走过去,摸了摸李桑桑的手,他说道:“你手这样冷,怎么坐在风口这边?”

李桑桑说:“窗关着呢。”

李丛走到另一边去,拨了拨熏笼里的炭火。

李桑桑放下了书,看着熏笼中云母片明灭,她问道:“阿兄痛快吗?”

李丛疑惑道:“什么?”

李桑桑垂下了眼睛。

她时常想起前世,前世的最后时候,她总有些浑浑噩噩,她依稀听说了李丛和华阳公主谋反,那时她觉得是高桓将他们逼反。

或许高桓的确是这样做了,但李丛,难道是完全没有别的心思?

复国谈何容易,他退而求其次,怀揣着灭国之恨,想要彻底搅局,让无数黎民百姓一同为他的南朝殉葬。

李桑桑说道:“阿兄,燕王受伤这件事,是你们做的吧?”

这是近来长安街头巷尾议论的事情,高桓在高句丽得胜之后,被奸细暗伤。

不是完全致命,可是也让高桓昏迷了许久。

李丛笑了一下:“难道桑桑心疼他?”

李桑桑皱眉。

片刻后,李桑桑抬起眼睛:“如今陛下病重,徐贵妃得势,若是燕王在京,徐贵妃权衡之下,会选中燕王做继承人,但是如今燕王远在天边。”

李丛静静等待着李桑桑的结论。

李桑桑接着说:“但若是陛下一旦病故,吴王在长安,就有许多优势,长安只会乱一阵子,等吴王登基,就大势已定。”

李桑桑看着李丛:“但是,这不是你们想要看的,你们既不想要看到吴王顺利登基,也不想看到燕王顺利上位,你想用受伤这件事拖延燕王回来。燕王回程途中,你们定然会不断阻拦,直到……天子驾崩那一日,两位殿下同时赶到,一个有兵马,一个有准备,而即位之人未定。

你想要看到天下大乱。”

李丛笑了一下,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

“桑桑真是太聪明了。”他眼中闪着莫名的光。

李桑桑忽然间咳嗽了两声,一咳起来,半天都没有止住。

李丛走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背,神色凝重:“劝你多少回了,不要思虑过重。”

李桑桑咳完了,捏着帕子拭了拭唇边:“阿兄能放弃吗?”

李丛冷着脸,过了半晌,他说:“桑桑,这都不关你的事。”

李丛扶着李桑桑起身,然后扶她在熏笼边上坐下暖身子。

李丛看着李桑桑苍白的脸,不由得问道:“你明明吃了琥珀金蟾,为什么……”

他不敢说了,唯恐说出口就是折了她的寿。

李丛紧了紧李桑桑的衣裳,叹了一口气:“桑桑,做人要难得糊涂呀。”

李桑桑抬眼看他,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李丛觉得李桑桑仿佛知道了他在李府搞的那些把戏,他一下子感到分外心虚。

但李桑桑什么都没有说。

李桑桑的声音仿若一缕烟:“苍生何辜。”

没过几个月,皇帝果然驾崩。

那夜,高樟紧张地在吴王府召见幕僚,高桓带领部下雪夜赶到了长安郊外的一处破庙里。

风雪之中,破庙有隐约灯火光,高桓坐在石头上沉默擦剑,他紧赶慢赶,终于赶回来了。

不算太迟,今夜他就可以带领手下人马赶到宫里,宫里有接应,一切都来得及。

高桓站了起来,沉声说道:“胜负就在今夜,略作休整,两刻钟后出发。”

底下人神色各不相同,有神色惴惴不安的,有面露兴奋的,高桓一一扫过他们的脸,然后收回了目光。

破庙外风声阵阵,渐渐地又多了一种声响。

破庙里人人面露警惕,高桓摸向了腰间的佩刀。

但是破庙外只出现了两匹马,其中一人穿着大红的斗篷,身形娇小,似是一个女子。

高桓心中一紧,他快步走了出去。

女子揭开了兜帽,露出了雪一般白的肌肤,她仰头看高桓:“殿下,好久不见。”

她身边的人是月亭。

高桓离开长安之时,将月亭留在李桑桑身边,这次过来,月亭帮了大忙。

高桓看见李桑桑,他喉头滚了一下,他几乎过去几月来闭眼睁眼都是鲜血的日子只是梦,现在看到李桑桑,他才回到了现实。

他有许多话想说,有许多话想问,但他嘴唇动了一下,只是说道:“你来了。”

李桑桑看着他的眼睛,她说:“燕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