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初春视线低垂, 意外地发现他手里的白绒盒一如既往地纯净,保存得很好。

但此时此刻,她的心境早已不比当初。

终究是迟了。

东西会过期,感情也会, 迟来的每一个分子质子都和从前不一样。

良久, 风中飘过女孩轻飘飘的三个字嗓音:“我拒绝。”

谢宴瞳眸一震。

指尖不自觉地泛冷, 逐渐僵硬,身子立于原地, 一动不动地同她对视。

不算意外, 却有着无法估量的失落感。

“初春——”他声音愈发地低迷,叫她名字的尾音沙哑得过分。

“谢宴。”初春深呼吸,缓缓道,“我以前, 是不是从来没有亲口告诉过你, 我喜欢你。”

以前的她, 是个小哑巴。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比划手语。

所以谢宴不可能从她嘴里听到“我喜欢你”四个字表白。

“你没有说过。”谢宴目光沉沉,“也没有表示过。”

但她暗示过无数次。

送情书,送温暖, 献殷勤, 每天生活里, 脑子里想的只有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那——”初春抿唇,嗓音清和,“你以后也听不到的。”

谢宴拧眉:“初春?”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她像是对那对戒指陈述,“三年前没有发生的事情。”

顿了顿,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每个字带着风,清晰地送到他的耳边:“以后也不会发生。”

不会喜欢他。

不会重蹈覆辙。

更不会让他为她戴上戒指。

一个人熬过无数个夜晚,褪尽黑暗走向光明,没必要再回头看那个曾经让自己难过的人。

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话说得这么绝。

以后也不会。

是不给他任何的机会了吗。

谢宴哑声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沉思了会,“可能累了吧,也可能是我不打算留在这里,反正原因挺多的,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我不想喜欢你了。”

彼此纠缠十来年。

谢宴没有从她口中听到一句“我喜欢你”。

到最后,反而听到一句“我不喜欢你”。

用最甜美的嗓子,说最残忍的话。

“就这样吧。”初春好似没有在意他此时前所未有,几近溃落的神态,“我走了。”

走之前,她还朝他抿唇笑了下。

那笑甜的就像好比一把刺向他胸口的刀尖沾上蜂蜜。

今年的初春,确实冷得彻骨。

……

兴和总办所在的楼层为大厦最高端,透过一面长而宽的落地窗,可以望见楼下小如蚂蚁一般的车水马龙。

“这边是腾辉度假村的经济评估与财务指标预测报告,总体效益我看了下,还不错,听说是腾辉大小姐整的,有两把刷子。”

卫准把一份档案袋放在黑色班桌上,顺带再观察皮椅上男人的动静。

跟着这祖宗后面混吃混喝挺长时间,卫准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过这样的状态。

上一次还是三年前,但仅仅两天时间便恢复原样。

但现在看来,谢二公子的状态不是一般的低迷。

当然,所谓的低迷只是比起他先前高强度的工作来说,总体上,谢宴依然规范行事,严谨作风。

唯一和之前不太相同的便是更冷肃……譬如上午的会议上直接将财务部门的负责人给骂哭,虽然没带脏字也没有高昂的声调,但近四十来岁养家糊口的中年男人掉泪还是颇具有话题的。

“腾辉请我们亲自过去做客。”卫准在谢宴看报告的时候陈述,“我不知道你去不去,我先替你答应下来,要是没空的话就直接推了。”

“推了。”

“确定推了吗?”卫准眼睛幽幽转了两圈,“恒初作为合作商可能也有人参与,我估摸着总不能是程晚静过去,所以……你要是去的话大概能看到你想见的人。”

谢宴无动于衷。

卫准继续循循善诱,“当然,我建议你过去不是去看人的,毕竟工作比较重要吗,亲自过去考察项目是有必要的,咱前几年跑工地那会儿不停勤快的吗。”

海景区那块的工程几乎都是谢家包揽的,而谢宴当时不过刚入公司没多久,谢老爷为了锻炼他们,基本上监工这一块都要亲力亲为。

说好听点是给培养锻炼的机会,难听点是觉着自己的二儿子未必有这方面的本事,不敢放大项目。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谢星临从国外回来后,老爷子直接给个半全的合作项目,不费他太多的事,但人家少爷脾气大,直接给推了。

谢宴把报告看完之后,突然问道:“人的感情真的会变吗。”

卫准:“你指什么?”

“她。”

“你们家小初春啊。”

卫准翻了个白眼,非常不屑,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不搭理,现在又来低三下气的询问。

本想摆一摆威风,怕挨打,卫准没犹豫太久,“女孩子的情绪千变万化嘛,我天天听路遥跟我说她不爱我了,但第二天又粘着我。”

“是啊。”谢宴握着一支棕色钢笔,沉默良久,“明明不该变的。”

“?”

“我就没有变。”他理所当然,“一开始就喜欢她。”

“???不是吧。”卫准不可思议脸,“那你和她说去啊,和我说干嘛?而且,你今天要是不说这句,我还真不知道你一开始就对人家有意思。”

这一开始是从哪儿开始的呢,卫准不敢猜。

只能凭已知条件简单推测。

他知道谢家没有女主人。

就像被诅咒一般,凡是联姻的要么离世要么离婚,不会有好结果,即使如此,谢老爷依然乐此不疲地张罗联姻,想要早早地抱后代。

老头子思想封建传统,香火不能断,女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工具罢了。

大概因为谢母的离去,谢宴不打算用联姻的方式成全自己下半辈子。

当然,这未必是主要原因。

“她不喜欢我了。”谢宴轻描淡写。

不喜欢是根源,说再多也没用。

头一次看到谢二公子失落起来是这般模样。

明明想要克制自己的所有情绪,却被声色出卖,每句话尾音很小心的伸出,仍然有轻微的颤抖。

卫准迟疑,不太相信:“是她亲自说的吗?”

“嗯。”

“……你好可怜。”

但也活该。

后四个字,卫准自然不敢说出口,佯装深沉地叹息表示同情,而后又怂恿他,凡事不能放弃。

“嘴上说没用,咱得行动。”卫准鼓励道,拿出自己毕生所学,“你可劲儿追她就完事了,隔三差五送温暖,她肯定会被你感动的。”

“要是没被我感动呢。”

“那就被别人感动。”

“卫准。”

“……嗯。”

“你可以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