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氛围陡然冷沉。

卫准暗觉不好, 地上的那堆玻璃渣已经是牺牲品,在这祖宗动怒前,他及时起身,拍拍朋友的肩膀, 在他旁边说了几句。

那位朋友是个识趣的人, 尴尬几秒后, 及时撤离。

坐着喝两口酒,卫准平息下来, 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女孩, 长叹一口气,“别撒气给杯子嘛,这明明是谢星临的错,事已至此, 你真确定你是你侄子的对手?”

谢星临在哄人方面很有一套, 不然也不会从小就深得老爷子的欢喜。

相比而言, 谢二公子性格直倔,即使到最后争权关键的时刻,和谢老爷的关系依然没能缓和, 要是哪天不小心惹出气来, 怕是这些年的功夫白搭。

谢宴双手合拢, 仰坐在宽敞沙发上,一句话没应,浸在昏暗气氛中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边的人。

初春在和路遥玩点歌机。

快二十五岁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容易乐呵。

有时候她会给他一种她从未变过的错觉,一如既往,笑如春风。

“宴哥,你别光看人家, 咱不能坐以待毙。”卫准满脸愁容,看起来比当事人还操心,“不说别的,就谢星临能做的事情,你又不是不能做,他刚回国那会儿,圈子里都在议论他,说他以后就是兴和的继承人,这事不管真假,名声总归是出去,以后股东们投票,不好表决啊。”

现如今,圈子里再流传初春和谢星临的情侣关系,久而久之,哪怕是假的,也容易被传真的。

谢宴睨了他一眼,“所以呢。”

“当然你现在学的话可能太晚。”卫准耸肩,“我觉得你先把人留下来再说吧。”

卫准觉得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初春过阵子离开安城,不管去哪儿,谢星临都可能会鼓起勇气跟着,女人是心软的动物,没准就被他的持之以恒所打动,然后两人一拍即合,再回到安城结婚生子,谢老爷手里的股份顺理成章地交予他们,未来继承权妥妥的和谢家老二没有任何的关系。

江山美人兼得的便宜,全被人给占了。

卫准的话说的不错,谢宴心情难免发沉,看着那边被男生观望仰慕的女孩,更加烦闷,便出去抽根烟冷静冷静。

再回去时看见初春,她刚去过洗手间,没用烘干机,两只手上挂着水,一边走一边甩,本来周围没有人,一个拐弯不小心撞见谢宴。

她看了眼男人衬衫上湿下去的颜色,低叫一声,“不好意思。”

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烟草香,她鼻息敏锐地吸了吸,挺疑惑地望向他,“你抽烟了?”

印象里,他不怎么抽烟。

一直以来被她撞见的次数手指头数的过来。

“嗯。”谢宴没否认,“闻得到吗?”

“有点味道。”

“抱歉。”

“……这个,不用道歉的吧。”初春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抽烟是你自己的自由,只要不是公共场合就行。”

她鼻子灵得很,所以轻而易举辨认出他身上的气息,是烟后留存的,他一个扔个废纸都会开车绕几条路去扔的人,不会让自己的抽烟行为影响到别人。

“你不是不喜欢吗。”谢宴微微靠着墙,个子愈县挺拔,低头看她时神色专注,“下次不会让你闻到烟味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以前就知道。”

上学那会儿,几个职中提前放假的学生们来他们校门口堵人,染着黄毛穿着紧身牛仔裤,嘴里叼一根烟,几个人聚在一起腾云驾雾似的抽起来,把路两旁栽种的桂花香都给覆盖住。

初春路过他们的时候是捂着鼻子走的,走出去很远眉头一直皱着,直至上了私家车。

有些女孩子觉得男人拿烟的动作帅,但初春喜欢为健康着想,干干净净的男生。

那时的卫准爱玩,泡吧抽烟喝酒样样都来,但谢宴一点没沾过,问及原因,他并不知道,可能自己都没往那方面去想。

“抽烟不好的。”初春抿唇,轻声提醒,“你以后多照顾自己。”

她省略一句——就算我不在,你也最好别抽。

没说出口,谢宴却还是听出来弦外之意。

小姑娘的一言一行此时挺让人难受的。

三年前连离开都没通知过他一声。

三年后再走,怕是也不打算告诉他。

悄无声息的,将自己从他的生命中剔除。

来他身边的时候卑微试探,走的时候寂寥无声。

谢宴垂眸,声调低缓:“你是不是还要离开安城?”

她点头。

“和谢星临吗?”

她摇头。

“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她还是摇头。

即使如此,谢宴依然没有感到任何的轻松。

她的答案太肯定了。

她这般坚决的否认谢星临,也会坚决地否认他。

是真的一点点机会都不会给他们两个。

“那……”谢宴自知无法像卫准所说的那样把人留下来,停顿片刻,“一路顺风。”

-

隔天,初春去了医院。

医生说初父状况极为糟糕。

这样的话,之前就有说过,但初父还是熬过这么久。

不知怎么,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初春的心里没有过于沉重的悲哀,也没有解脱,更不像之前所料想的那样,因为父亲的离开,让恒初的变化更加明确,也让她尽快收拾完之后毫无累赘地离开安城。

“初小姐。”初父的秘书在医院走廊看见初春之后,毕恭毕敬递上一份文件,“这是初先生清醒的时候给您分割的遗产。”

初春接过来,下意识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初父。

听说他已经昏迷一天了。

这一次苏醒的几率可能很难,也许会有回光返照的机会,但生命还是走到尽头,没有挽留的地步。

“初先生将他名下所有的房屋划分给您。”初父解释道,“至于恒初的股权,他已经安排妥当,全部由程晚静小姐继承。”

听到这个消息,初春不是不意外。

而秘书似乎预料到她的惊讶,不急不慌地继续解释:“其实在您来后没多久,先生的遗产分割已经划分妥当。”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给我恒初的管理权?”

“这个……我不太清楚。”秘书叹息,“可能初先生有自己的安排和打算吧,初小姐您和您的母亲有王家相助,以后仍然可以过富足生活,但程晚静小姐不同。”

“恒初现在这样子,你觉得她能救的活吗?”

初春倒不是在质问什么。

她只是惋惜恒初。

当年初家曾陷入过一次危机,是初母出手相助,又和初父携手共创的恒初,如今竟然划分给别人。

父亲是不是太天真,竟然真的觉得恒初交给程晚静的话就能保她们衣食无忧?

本来就是一艘支离破碎的散船,初春估计,都不需要王家出手,破裂的恒初没多久就会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