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结契典礼如常准备。

即使郁楚辞不愿意顶着这样一张脸抛头露面, 可鸿羽真人是他最大的助力，在他已经一无所有的时候，更加不愿意放弃。

唯有用结契的方式把人捆在身边, 他才能聊以心安。

上完雪松峰峰主留下的药，郁楚辞离开鸿光殿, 正巧碰到准备下山的林秋白, 宿蔼回栖夜峰不在左右, 身边伴着的是那名样貌平凡的弟子。

两人正凑在一处聊着天, 通常是林秋白说得最多, 和煦灼热的光线透过绿荫照下来, 白玉凝脂般的额头沁出一丝汗珠, 郁楚辞看着他没有半点瑕疵的脸颊，忽得上前一步, 把人拦下来。

林秋白怯生生往后缩了缩:“郁师弟。”

透过不透光的帷篱，郁楚辞紧紧盯着眼前人:“再过五日，我就要与师尊结契, 往后我们就是双修仙侣。”

自从林秋白真容曝光后他就将之视作心头大患，连着两回与万年灵种、天地异火失之交臂, 又遭到破相，心中极度不平衡，但转念一想，他要和林秋白求而不得的鸿羽真人结契, 就仿佛得到了某种宣泄。

寒临霄皱眉。

林秋白轻轻颔首，白嫩的脸上扬起笑意，语气真挚:“我知道，全修真界都传遍啦，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正打算下山为你们挑选贺礼呢。”

郁楚辞:……

他一动不动在站在那里仿佛僵硬了。

百年好合还能理解，早生贵子是个什么意思？

他本以为看到林秋白痛苦、纠结、求而不得的表情，没想到林秋白竟然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还语气轻快的要祝福他们。

绕开了僵立的郁楚辞，林秋白拉着寒临霄的衣袖离开青庭峰。

最早在百宗大会鸿羽真人就放出了结契的风声，早早定下了日期，是故准备时间较为充裕，青庭峰从上到下打点喜庆焕然一新，上山大道上两侧竹柏挂满了相衬的红灯笼，还有色彩鲜艳的刺绣彩绸。

这几日山门接待了许多纷至沓来的宾客们。

从青庭峰迎客所，到临近城镇酒楼都住满了人。

然而客人还是一波一波的到来。

如鸿羽真人这般渡劫期结契实属罕见，而且他与两位弟子的风流韵事传得沸沸扬扬，先是林秋白为他深情似海，他不为所动后又与小弟子结契，实在是勾得人好奇心起，但凡收到邀请，又长了双腿的全都跑来凑热闹。

提前到来的不占少数，紧邻着道衍宗的山镇人山人海，短短时日汇聚成规模颇大的山市。

山市人声鼎沸，修士往来如织，停驻着不少从远方赶来挑担张伞的小贩，呦喝声此起彼伏。

迎面走来不知哪个门派的弟子正与身边人交谈:

“没想到五娘子把分店开到了这里来，方才我去瞧了一眼，又多了几种不同新口味。”

“如果不是排队人太多，我也想去尝尝新味道。”

“当回的初恋酒太上头了，不知道这次的生子酒口味如何？”

……

林秋白耳尖微微动了动，他对这个生子酒产生了浓厚兴致，于是轻轻扯了扯寒临霄的衣袖:“师尊，天底下果真有让男人生子的方法吗？”

寒临霄:“三十三天有株生子果，男人也可有孕。”

林秋白:“我们去看看。”

五娘分店开到五路通勤的热闹地段，对面就是全修真界最火的圣女药妆店，来来往往的都是胭脂香粉的女修，买酒的修士从店门口排到巷尾，轮到林秋白时已经日薄西山，未免他不虚此行他将店里的新品都买了一遍。

十二坛酒罐小巧玲珑，做工精致。

刚刚把酒放回乾坤袖，林秋白忽听巷尾传来一串喝骂，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那人反复提及“穷酸”“凡人”“废物”“赔不起”等等刺耳鄙夷的词语。

正当他们打算径自离开，忽然人群爆发出一阵喧哗，有人大呼:“不好，他伤到内脏吐血了！”

林秋白循声望去，跌坐在人群中间的缁衣修士抬起头来——

竟是周致知。

寒临霄:“你认得他？”

林秋白:“韵城有过一面之缘。”

听见周围人议论，他也差不多弄清了事情来龙去脉。

原来巷子比较窄，周致知和朋友转弯的时候正巧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还把人家手里捧着的琉璃金枝玉雕给碰碎了。

这本是打算送到鉴宝行赏鉴的宝物，价值千金。

这些人当然不依不饶。

周致知一介散修，哪里赔得起这些贵重的东西，这些人勃然大怒当场动了手。

尤其是其中卷毛弟子口不择言，出口成脏，一口一个“穷酸相”“废物东西”骂得滔滔不绝。

偏这些人出自翰天宗，是修真界实力仅次于道衍宗的宗门，众人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谁都不敢出手相助。

正是看穿了修真界捧高踩低人人自扫门前雪的凉薄，周致知才选择做散修，鼻青脸肿地护住身后受到惊吓昏过去的凡人朋友，林秋白就是在这个时候从人群里钻出来:“周致知。”

循声望过去，周致知第一时间是内心感慨这人好漂亮，然后又觉得嗓音非常熟悉:“……林秋白？”

围观群众登时沸腾起来。

卷毛弟子也暂时收了声。

望着眼前容貌精致的青年，周致知一时有些不敢认。

事实上他是听说鸿羽真人要同郁楚辞结契，因为担忧林秋白所以才来到这里，但他一无拜贴二无请贴，连山门都进不去，这才来山市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见熟悉的人。

“你被骗了，”林秋白嗓声软乎乎的，手心托着一只通身晶莹剔透散发着金色光晕的甲虫，周围有修士认出来后惊道:“是吞金虫！”

吞金虫放置在碎片旁，压根没有瞥那堆金闪闪的碎片一眼，又迅速回到林秋白手上。

——显而易见的，这樽琉璃金枝玉雕是赝品。

这样的话，所谓拐角碰碎很有可能不是巧合。

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许多人眼神闪烁，站得近的交头接耳，思维显然已经发散开来。

—前辈，您不是说没人能识破的吗？

—你以为吞金虫这般容易碰上，他们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前辈，那现在怎么办？

—本尊为何要帮你想办法？全因你一人贪财成性。

寒临霄猛得侧过脸，目光锐利地定格在翰天宗为首的修士身上，视线似乎穿透他在看向某处虚无，这样极具目标和穿透性的视线顿时让玉衣修士额头沁出冷汗，正巧林秋白收起由天地异火变作的吞金虫，顺手把周致知扶起来，皱着眉头望过来:“你是……”

他认出这就是那天在亘乾焚炎秘境门口有些眼熟的玉衣修士。

周围弟子称他段仙首。

段仙首，有‘玉剑公子’美誉的段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