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乐沐呆站在原地, 懵了。

眼前青年身形瘦削,皮肤白瓷细腻泛着淡淡的烟青色,眼眸明清澄澈如无埃琉璃, 有种怯懦病弱的美感。

似乎看上去软软乎乎人尽可欺的模样。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就是赫赫有名的林秋白。

追鸿羽真人时追得轰轰烈烈,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灵根被废之后就会一蹶不振, 可他却同时被两位老祖收为弟子, 现在成为人人艳羡的风云人物。

乐沐当然也是羡慕者之一, 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 他也从未想过救他的人竟然是林秋白。因为长久以来的经历让他认定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可能俯身关注他们这些草芥的生存。

由于太过惊愕, 直到他被林秋白带到小院子里才悠然回神。

反应过来后乐沐心情更加激动。

言简意赅来说, 就是他本以为眼前的是一颗高蛋白鸡蛋, 没想到是一颗金蛋!

院子里虽然看着破败,但胜在打理得干净, 乐沐视线扫过修剪整齐的菜园,目光落在中间翠绿涨势喜人的植株上,有意吹捧夸赞道:“林仙友养的灵植真是稀有奇特, 我从来都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看它的叶片难道是百年开花的棘棘草吗?”

林秋白:“……这是食用大葱。”

乐沐:“……”

他又受到了短暂的冲击。

院子里高高低低生长着的并不是他以为的珍奇灵植, 而是凡间随处可见的蔬菜,这也不是什么奇花异草的花圃,是货真价实的菜园。

等进入厢房后,林秋白把乐沐按在椅子上, 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丹药,一只钵碗还有一根药杵。

他把褐色的丹药捣成粉末,用药棍蘸了些敷在乐沐青紫的外伤上,随着药性挥发,淡淡的凉意很快渗透入皮肤缓解了火辣的灼烧感, 破皮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乐沐惊奇不已:“见效好快。”

他本身是没有钱买药膏丹药的,受了伤全靠硬扛,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师兄弟用的那些药膏不仅见效慢还气味刺鼻,但就是那样一瓶药也要一百下品灵石,平时根本舍不得用。

乐沐心中艳羡。

林秋白见他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玉瓶,便顺手把丹药送给他:“这瓶送你罢。”

乐沐诚惶诚恐地接过来,指尖相触的刹那,他触碰到林秋白的皮肤沁凉细腻,与他长年累月干活留痂结茧的的指腹全然不同。掌心里的玉瓶玉质温润白净,仔细感受还能觉察出其中蕴藏着的淡淡的灵气。

“多谢林仙友慷慨。”

上好的白玉瓶,仅这个瓶身就不只上百上品灵石。

乐沐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捧着。

他没有钱买储物袋,平日里都把东西放在缝制的口袋里,现在他却不敢这样粗糙的对待白玉瓶,摩挲片刻后,他把丹瓶妥帖的放到了胸口贴身的内口袋。

“没关系,”林秋白笑说:“能帮到你就好。”

乐沐不好意思得低下头。

这真是个老好人啊,他心想。

时不我与,他必须牢牢抓住这个靠山。

林秋白温声说:“厢房里的东西你随便碰,我就在隔壁,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静了一会儿,乐沐沉不住气说道:“其实我也是音修,如果在某些方面有问题可以来询问你吗?”

林秋白人已经出了门,闻言停下脚步,回头对乐沐轻轻颔首。

乐沐感激不已:“谢谢林仙友。”

今日发生的一切简直是天赐良机,他在电光石火之间已经大致规划出后面的计划,用讨教问题接近和恭维林秋白,进而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循序渐进合情合理。从此往后他也有所倚仗,不必再端茶送水做那些琐碎的事情,说不定有机会能一飞冲天。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但他没有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些欺负过人的乐仙宗弟子心惊胆战得逃回去,恰好碰上从鸿光殿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的乐宗主,顿时挨了一顿骂。有性格胆小的弟子担惊受怕,一股脑就把今天欺负乐沐被林秋白撞见的事情说了抖了出来。

乐宗主登时惊得魂飞魄散。

他连巴结鸿羽真人都巴结不上,他座下弟子竟还在林秋白跟前惹出祸端!

乐宗主一时吓得魂不守舍,一时又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连表面的仙风道骨都维持不住:“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里是咱们宗门吗?这里是青庭峰!我成天疲于奔走精疲力竭,你们还有时间欺负乐沐,修炼修炼不成,人际交际也不会,真是一个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东西!我指望你们将来还不如指望一头猪!”

酣畅淋漓得骂完,乐宗主也出了一口这些天频繁碰壁的闷气。

他虽然脸皮厚但胆子也小,左思右想觉得在留在青庭峰恐怕也没有什么作用,说不定还会多生事端——关键是林秋白对霸凌的事情持什么样的态度,两位老祖那里他先不考虑,就是这些天痛苦悔恨的鸿羽真人他看在眼里,若是为了博得林秋白的好感对他们下手,这可就真的是冤大头了。

而且这样的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尤其是当他掐指一算发现乐沐正休息在林秋白的院落,更是大惊失色。

于是乐宗主一拍膝盖:“收拾东西走人,这地方不能留了!”

众弟子立即战战兢兢收拾包袱,乐宗主顺道把乐沐掳走,一行人慌慌张张连夜离开了道衍宗。

青庭峰发生的事□□无巨细都逃不过鸿羽真人的水镜,须臾后,鸿光殿宝座上人影骤然消失。

……

将人安顿在那个院落里,林秋白回到宝殿吃吃喝喝后照例去水池看望金尾鱼,这回他刚迈进后殿,就嗅到一股湿热的水汽,潮湿微热带着一丝丝淡淡的腥气。

池水飘浮着许多细密的金鳞,池底也积沉着大片玄色鳞片,光线通路过波光潋滟的池水金光闪烁,就像许多金币飘荡在水面上。

待林秋白走得近了,一道水柱从池底腾空射出,金尾鱼摇摆着大尾巴窜水而出朝林秋白的胸口冲来。

“咳……”

兜头被大尾巴盖了一脸水,胸口也被冲劲砸的闷痛,林秋白后退了两步才卸掉这股冲力。

稳住身形后,他低头打量怀里仰头望他的金尾鱼,长而宽幅的大尾巴尽乎占据身体的三分之二就像潋滟的金绸,死鱼眼紧紧盯着他,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欢欣和喜悦。

林秋白粗略丈量了一下金尾鱼的身体,又严谨的掂量了两下:“重了。”

蜕鳞期过后身形也至少大了两圈。

水池里水也不知经历过怎样激烈的蜕变,竟然滚烫的宛如沸水,林秋白就顺手把池水也换一遍,再把金尾鱼放回去,水流细细密密得冲刷过鳞片,金尾鱼甩着大尾巴在水里翻滚,尾巴一刻不停地拍打着池水,溅起得水花又给林秋白浇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