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强取豪夺民国

第二天时清薏便派了副官过去送她, 佟霜聘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副官便是一声苦笑,把头低下去:“少爷吩咐我送您过去的, 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她不想为难任何人, 可偏生时清薏要为难她,她又能怎么办呢?

早春的天冷的厉害,副官手里抱着那天的披风, 恭敬的送到她手里。

佟霜聘坐在车里一直到戏园子, 戏园子老板惊奇她竟然还能回来,明明只是半个月, 她站在戏园子门口就像是人生走过了一道坎, 大梦浮生。

春日过快过完的时候从江宁过来了一批人, 说是北方打仗败了过来投奔时大帅, 那么一群兵跟一群恶狼一样扑进平州城,谁也不敢拦, 谁也拦不住,做生意的只恨不得关门闭户。

戏园子的老板胆子也小, 门还没关上就被人骂骂咧咧的踹开了。

“老东西看见老子就把门关了?怎么着,是看不起你爷爷?”

黑黝黝的枪口直直顶在人头上, 佟霜聘脸上的妆还没卸完, 透过门缝往外瞧了一眼, 五大三粗的男人络腮胡子长了满脸, 后面一堆兵跟着, 看着凶神恶煞。

她第一想法是原来不是所有当兵的都跟时清薏一样,风流倜傥,俊秀如竹。

正这样想着,老板推开门进来, 那张浑浊的脸苦巴巴的皱着,搓了搓手,为难的开口:“霜聘,你看这,也走不了呀。”

门被堵着,能怎么办呢?只能上台继续唱。

世道乱了以后听戏的人也少了,这还是一年到头头一回人这样多,老板却恨不得一个人没有。

台下瓜果热茶都续的好好的,稍不满意就大肆谩骂,那声音几乎把唱戏的声音都遮住了,他们不叫停也没人敢停下,佟霜聘唱完了一曲就接着唱,唱到嗓子都哑了,突然前头一个兵喝的醉醺醺两步跳上台直冲佟霜聘而来。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变故,一旁的人还想阻拦,人还没靠近来就被一杆枪指向了脑袋。

“给老子过来试试?”

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动,只有几个年纪小的小孩子还要往上冲,那人直接放枪,砰砰几声把那几个孩子面前的台子都打出了几个窟窿。

终于只剩下隐隐的啜泣,没有人再敢上来。

佟霜聘几乎要被那浓烈的酒气熏晕过去,一双蒲扇般的手直接朝她招呼过来,提溜起她的戏服领子:“让我来看看这个小娘们长的俊不俊……”

台下都是起哄,叫嚷着让他快点把小娘们扒了看看的,被捉住的一瞬间佟霜聘整个人都恶心的想去呕吐,手还在拼命挣扎,可戏服的袖子和那人大力的钳制让她动弹不得。

酒气袭压过来,那只手开始当众撕扯她的戏服,露出一截白皙夺目的锁骨。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算了,就是死了也比在这乱世里随便被什么人染指要好的多。

她的自尊都快被一点一点践踏干净。

她被推搡着靠在戏台的柱子上就要把衣裳扒下来的时候身侧突然传过来急促的脚步声,而后是飞起一脚,凌厉的军靴一脚将那个大汉踹了出去,披风顺势就裹在了她身上,将她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

而后是一只手覆盖在她眼上,耳畔的声音极冷,是佟霜聘从来没有听见过的狠戾 ,又带着一点诡异的温柔。

她说:“闭眼。”

佟霜聘下意识的闭上眼,眼睫轻颤扫着皮手套,眼泪不自觉的滚滚流出,下一刻耳畔便是砰地一声巨响。

那是一声枪响,巨大的枪响,她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地方听见放枪,抢声骇人又恐怖,叫她瑟瑟发抖,耳朵一直在耳鸣,可那声枪响一直是她后来听见过最安心的声音。

那只戴着皮手套的手覆盖在她眼帘上,遮住了世界所有的喧嚣肮脏。

她是被时清薏抱回去的,妆也没有卸,脸也没有洗,一脸的泪痕与狼狈,那天晚上的夜风很冷,那个人的怀抱却是暖的,暖的让她鼻尖发酸。

夜风里的蔷薇开到颓败,她的手攥的死紧几乎要掐进肉里,时清薏先是握住她的手,然后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指掰开,与她十指相扣。

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同她说:“别怕。”

要是不哄她,她是绝不会哭的,佟霜聘见过世事又性子坚韧,可被人一哄那委屈便像崩塌的河堤,放任泪水横流。

到后来是时清薏把她抱上楼的,进公馆时有些笑话她的,酸溜溜的说小七找了个娇贵人。

佟霜聘不自觉的脸发烫,哑着嗓子推她衣裳:“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放你下来让他们都看见你的小花脸?”

那声音带着几分笑意,玩世不恭里又有几分体贴。

——她的脸确实没有卸妆。

上楼以后时清薏让人打了水来给她卸妆,手绢仔细的擦拭她的眉眼时吹了吹她的眼睛:“你在台上唱戏很好看。”

佟霜聘不知道时清薏为什么突然这么夸她,手却不自觉的收紧。

自小养在深闺的姑娘只远远听见过打枪,实在没看见过,时清薏抱她走的时候她其实偷偷看了一眼,满地都是血还有死不瞑目的眼睛——

她夜半骇然吓醒,嘴里喘着粗气,梦里都是那个撕她衣裳的大兵,一会儿强行要在戏台子上侮辱她,一会儿又是时清薏修长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手臂抬起就是一枪,轰的一声,人就没了……

她吓的冷汗涔涔,手无意识的往身边摸,却什么都没摸到,时清薏不在她身边。

这是她来时公馆这么久,时清薏第一次没睡在她身旁。

不过也是,她有好些个姨太太,环肥燕瘦,不一定要陪着自己这个不知情识趣的人。

她踉跄着下了床,想倒一杯水给自己润润嗓子,瓷壶里却没水,嗓子实在干渴,她打开门想下楼寻点水喝,却见外头灯亮如白昼,楼下跪着一个人。

——时清薏。

她跪在大厅中央,脊背挺直,似乎听见脚步声抬头,望见佟霜聘有几分讶异,又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无声摇了摇头。

佟霜聘还没反应过来,一楼书房就传来怒声,是时大帅在发脾气:“你们不用为他求情,她这样没轻没重的,明知道江堥人才带兵过来投奔正是收拢军心之际,还敢在这时候杀人,不识大体!”

然后是一个年轻的声音:“爹,小七这也算是为民除害,被枪子打死的那个徐洲在平城这两天四处滋事,老百姓也早有怨言……”

“她那是为民除害吗?她为着什么你们不清楚?还给她狡辩,不就是为了个戏子?”

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时大帅大概被气狠了,大骂养了个没用东西,佟霜聘攥着二楼西式的护栏,心里莫名堵的慌,有点喘不过气来。

正在这时候旁边悄无声息的上来一个人,正是时公馆的女管家,端了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一壶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