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强取豪夺民国
她们离开不过月余, 那个满目疮痍的城镇就已沦落敌手 。
时清薏经常夜里做噩梦醒来站在窗边发怔,佟霜聘拥着她问她梦见什么。
她很听话的跟佟霜聘诉说,梦见码头还有佟家公馆, 梦见无法逃出来的人们,困在炼狱里挣扎,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佟霜聘无法安慰她,只能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脊背同她说:“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但事实上谁都知道, 一切都没有好起来。
报纸上的情势一天比一天急迫, 战火还未烧至川南, 但也已经不远, 所有人都惶惶不安。
再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偌大一个国家, 战火已经几乎燃遍了每一寸国土, 哪一个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因为战火的原因佟家铺子的生意也愈发惨淡, 不少人拖家带口的往更南方迁移, 背井离乡何其凄凉。
佟霜聘总是多给些银钱, 时清薏也开始帮着她做事, 不再是出苦力气被欺负着背东西,而是给她管账目和铺子还有庄子的生意。
佟谷陇经常过来骚扰,急的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的团团转。
“表妹,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完婚,完了婚我们好出国,这地方可呆不得了啊, 再呆就要打过来了,逃都逃不了了。”
“我也正在准备变卖了东西就走,”佟霜聘少见的柔和了眉眼,她按了按眉心, 声音愈发柔和,淡淡的笑起来,“表哥,如今出国是需要大把钱的,不先处理好,我们出去了该怎么办?”
她叹了口气,“人生地不熟的,还要多遭些罪,表哥,我多打理一些,我们以后才能有个好出路不是吗?”
佟霜聘是个美人,戏台子上的美人演技也好,柔声哄人的时候怎么看怎么柔弱。
佟谷陇从来都是被她冷眼相待的,此刻骤然得了厚待竟然一下子心驰神往起来。
有佟霜聘这样的美人,小鹊那种姿色一般的丫头又怎么比得上呢?
“表妹,辛苦你了。”佟谷陇激动的上去拉住佟霜聘的手,一下子竟有些口干舌燥。
佟霜聘没挣开他的手,反倒拍了拍他的手背,面色有些许愁苦。
“我最近打听到一个买家愿意出大价钱购进土地庄子,还是个外国人,听说是有些势力不怕倭寇,只是他胃口大想一起买进……表哥左右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帮你尽快变卖了,我们也好早些出国不是?”
软玉温香在手,佟谷陇又确实是个坐吃山空的废柴,佟霜聘却是个打理家业的一把好手。
所以当佟霜聘把那个令人眼红的价钱同他一说,他眼睛登时就红了。
他想着左右佟霜聘都是要嫁给他的,进了他的门全是他的,先交给她打理也无不可,这么一哄,当即就动了心。
一直到佟谷陇走远了,佟霜聘才开始洗手,恨不得把手搓下来一层皮的洗法。
说起当恶人,怎么能有人恶的过她呢?她只是不屑于跟这个废物动手,却不想他总是这样蠢笨坏事,那就怪不得她了。
白皙细嫩的手背已经被搓红了,她拿毛巾细细把手心水渍擦干,顺口问道:“她人呢?”
跟在她身边的自然知道她问的是时清薏,连忙回道:“今天去西山庄子里了,恐怕还要几个小时才能回来。”
佟霜聘抬眸看了一眼天色,深秋的天黑沉沉的,已经下午了,弄不好看着要下雨,她抬脚往外走去:“我去接她一程。”
她还是心疼她,记得她早上忘了带伞,生怕她出去淋了雨。
被她心心念念的人此刻站在庄子里算着账,听着雨声同账房先生指着账目仔细核对,片刻后账房先生的小徒弟突然跑进来喊她:“先生,有人找您。”
时清薏下意识的回过头去,身后是一个空落落的大院子,两颗柿子树今年也只稀稀拉拉的结了几个果子,果树下站着一个军装笔挺的男子。
风尘仆仆,脸上多了一条炮弹划过的伤痕。
曾经在平洲城的时候他们都还是青年才俊,一个个的生的眉清目秀,平时威风凛凛,战争果然是磋磨人的利器,不过短短三四年,人就已经老的像是十数年过去。
时清薏有一瞬怔愣,副官已经红了眼眶,像很多年一样低下头:“少帅。”
她一下子攥紧了掌心。
这个称呼她其实是配不上的,她是家里的老七,这个称呼原是给她大哥的,后来大哥没给了二哥,而今,这个称呼属于她了。
时家,也已经死的只剩下她一个了。
时清薏领着他进门避雨,在后院里给他沏了一杯茶,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哭红了眼睛,笔直的坐下来往四处张望着呐呐的开口:“您现在过的很好。”
所以他或许是不应该来的,副官一盏茶还未喝完外头就已响起了停车声,佟霜聘过来了。
佟霜聘刚下车就预感到不对,时清薏不在前堂,她瘸着一条腿要往后去的时候时清薏出来了。
像是很惊讶的看着她:“霜聘,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你还没回来,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佟霜聘探究的目光已经往后探了过去,被时清薏牢牢挡住了。
她手里拿着几罐子好茶笑了笑:“我想着你喜欢,特意去后面库房找了准备带回去给你的,我们走吧,待会儿雨下大了,该不好回去了。”
她主动牵住佟霜聘的手,关切的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佟霜聘无法再深究,摇摇头,跟她一同出去了,两人共撑一把伞,在深秋的烟雨里慢慢前行,很快被朦胧的雾气掩盖。
副官在后面看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过来做什么呢?时家满门英烈,只剩下少爷一根独苗,他难道要让少爷也去送命吗?
少爷现在过的很好,这不就好了吗?
他突然觉得眼眶酸痛,过了好一会儿吩咐人再买返程的火车票。
跟着他过来的也是时家的老兵,踌躇着问:“要给少帅买一张吗?”
副官沉默了一下:“买吧。”
现在车票艰难,愿不愿意回去是少爷的事,该做的他却不能少做。
这天夜里川南下了一场久违的大雨,雨声混杂着些微欢愉的喘息,打的窗外芭蕉都低垂下叶子,佟霜聘倚靠在时清薏怀里听雨。
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时不时低头亲吻。
“战火真的要打过来了,霜聘,你准备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佟霜聘抓着她的手臂喟叹出声:“如今又能再去哪里?国内不管去哪儿都说不准会不会打过来,出国的话,你喜欢哪里?”
“你不是,出国留过学吗?”
夜色里她的眼眸仿佛流淌着微光 ,时清薏吻了一下她的鬓角,声音闷闷的:“我都随你,你想去哪里,我都护着你。”
她说的是护而不是陪,佟霜聘抓着她的下颌逼她低头看自己:“为什么不是陪我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