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窗外的日光照进来,将梁轻白皙的鼻尖照的像是在发亮。
他显然是气着了,脸颊气鼓鼓的。却是半点不见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可怖模样,反倒很可爱。
梁轻艰难道:“山野百姓说的话,你莫要当回事。”
萧承衍向来是不把名声当回事的,就是在前世被言官指着鼻子骂,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是此时……
他听着这种刁钻而离奇的话,头一次内心有些波澜,面上平静地摇了下头,道:“是。”
但到底还是让人落了这个名声,梁轻一时无言。萧承衍扭头看向窗外,看到队伍又有点整装出发的势头,便提醒了梁轻,两人赶紧从茶馆里出去了。
又赶路了好一会儿,队伍赶在傍晚时分到达了猎场外的行宫。
南越国未破的都城不是临安,所这边是去年才新建成的猎场,去年猎物还很少,而且大多比较年幼,很不好玩。之后皇帝特意下令豢养了一群新的猎物,如今过去一年了,皇帝很是期待。
然而,刚歇下来,皇帝正要叫人将他的宝弓拿上来,先拿出去向臣子们炫耀一番,太后过来了。
皇帝忙起身迎接,搀扶着人坐下:“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皇帝见过镇国公了吗?”
皇帝:“镇国公应当回自己的偏殿了吧?”
“叫他带萧承衍来。”太后看了皇帝一眼,面容严肃道,“皇帝不要忘了,要先把正事干了。”
皇帝面上还有些不情愿,若要梁轻见了,内心必然会震惊。
南越的这位帝王,虽然皇位坐的妥妥当当的,却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主,私下里对着自己的母后,半点没有威严可言,甚至还有点小孩子脾性。
所以在原著中,被自己的表弟权臣给压的死死的。
收到传召的梁轻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他愣了一下,问小太监:“皇上要我们马上去吗?”
小太监不敢怠慢,客气道:“陛下等着公爷呢。”
梁轻皱眉:“你去外头侯着吧,我换件衣服。”
他叫来萧承衍,将此事说了,道:“没想到皇帝如此之着急,他们要做什么,我们半点不知道,也没有应对之法。若皇帝真不待见你,干脆就当场要杀了你呢?”
萧承衍面上却不见惊慌,他挑眉看着梁轻道:“如此,公爷可愿意随我逃离临安?”
梁轻一愣,怔怔地看着他。
萧承衍没再逗他了,道:“除非皇帝想破罐子破摔了,把祖上规矩都丢在一边,打算做个嗜杀的暴君了,他才会出此下策。”
梁轻这才反应过来萧承衍在逗自己玩,狠狠咬了下牙,龙傲天主角,怎么突然就学坏了?!
“公爷不必担心。”萧承衍不敢真惹了他,正色道,“接下来,是对我的考验。”
他的神色认真而笃定,却偏偏是那种让人能让人信服的自信,看的梁轻一瞬间有些恍惚,面前的人是黑化后永远冷酷理智的暴君萧承衍,而不是那个纯善温良的君子萧承衍。
很快梁轻带着萧承衍前往行宫主殿见皇帝。
毫不意外,太后也在。
皇帝问了梁轻路上如何,交代他注意身体,便抬眼往殿外看去:“梁爱卿,朕让你带的萧承衍,他人呢?”
梁轻道:“回陛下,罪奴萧承衍没资格入殿内,臣让他在外侯着了。”
皇帝皱了下眉,他本来想着叫人进来,跪着不让起身,好好磨一磨对方的脊梁骨。
皇帝便道:“不必如此多的规矩,萧承衍也是朕的堂弟,叫他进来便是。”
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忙出门,果然见到萧承衍在外边侯着,便将人叫了进来。
正厅中灯光明亮,皇帝抬起眼,便见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仆役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对方个子很高,眉眼垂着,进门后,目光都没有动一下。
更重要的是,对方一只脚,似乎有些不便,倒像是跛了。
皇帝萧涉见着昔日在临安城、也是在同龄宗亲子嗣中最惊才绝艳的豫王府世子、而如今沦落为废人、还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陡然生出一种隐秘的快意来。
从大越国破、流亡至临安时,便有传言,说他父亲的皇位来的不正,生了他这样的窝囊废、让南越江山丢了一半。
萧涉一直看着萧承衍在长辈的夸赞和欣赏中长大,而无才无德的自己,仿佛是一个鲜明的对比。他虽贵为皇帝,却也知道那些人私下里都是怎么看自己的。
而现在,他恶意满满地想,他还是九五至尊,而萧承衍,不过是个被废了的奴籍罢了,连抬头看他的资格都没有。
皇帝便道:“听说萧公子身体有恙,朕允你不用跪。”
他这幅模样,倒不像是恩赦,而是高高在上地施舍。
梁轻皱眉,萧承衍面色仍是平静,道:“谢陛下。”
皇帝道:“你在国公府上过的如何?”
这话就有点欠揍了,梁轻这个镇国公还坐在这,萧承衍自然不敢说半点不是,道:“还可以。”
皇帝被敷衍了两句,觉得颇为无趣,看向太后。太后细细打量了萧承衍一番,道:“萧承衍,你父亲的案子虽然已经过去数十日了,你心中可还有怨?”
萧承衍道:“不敢。”
太后道:“那你打算如何?”
萧承衍道:“只想活下去。”
他语气认真,像是活下去,于他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不过这句话太后倒是信了,心中难免对如今的萧承衍放心了些许。
皇帝问:“怎么,梁卿苛待你了吗?那不妨入宫领个职。”
还没等萧承衍反应,一旁的梁轻不悦道:“陛下,您先是将此人送与我府上,如今一句话就要带走,臣这偌大一个国公府算什么?”
皇帝讪讪道:“朕只是开个玩笑。”
真让萧承衍入宫,皇帝自己恐怕更睡不着觉了。
梁轻也不想等他们再问出什么话来了,道:“赶路了一日,陛下应当也累了吧?臣先带人告退了。”
等从正厅里出来,回到偏殿的屋中,梁轻才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便过了。
他回头看了眼萧承衍的腿,道:“你脚怎么了?”
萧承衍淡淡道:“装的。”
梁轻挑眉,对方在皇帝面前那不卑不吭、却又充满了遭到摧残了的小白花样子,换做是在现代演艺圈,这演技都可以领奖了。
梁轻分到的偏殿十分宽敞,里边是主屋,外边有卧榻,是给贴身伺候的下人睡的。
在梁轻和萧承衍去见皇帝时,绣绣已经妥帖地将两张卧榻都铺好了。今天绣绣又忙前忙后了一日,梁轻又心疼小姑娘还在十二岁长个子的年纪,便早早让人去睡。
而萧承衍,便负责在外间守着他。
梁轻今日在路上睡了大半日,此刻倒是不困了,洗漱后,坐在床上看窗外的夜色,听见树林和灌木丛中传来虫子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