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惩罚 我将来的夫君。
马圈一片狼藉,圈马的棚屋楹柱断了两根,屋顶便就这么半塌了下来,响起马儿惊慌的嘶吼声。
这些矮种马尚未受训,很快就三五成群从半旧的围栏挤了出来,四处乱撞,比之前些日子都尉府的惨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澜乘马一跃而上,长鞭直指秦昶平,可对方只一味避让,并不出手。
众所周知,这秦都尉见了王府表姑娘素来都是绕道走的,这事说来话长,便不得不提及两年前营地的一场比试——
那场比试的最终战利品,乃是一柄出自大师之手的利如刀削的长剑。
剑身通体泛着银光,深得楚澜喜欢。
于是,表姑娘一身男儿装入了那次比试,还撂倒了一群虾兵蟹将,然而,却独独败在秦都尉秦昶平手里。
败就败了吧,关键是败得极其难看,莫说还手,是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但天理良心,倘若知晓那男儿装下是楚澜,秦昶平绝不会下如此狠手,可事到最后,也已经晚了。
楚澜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自此后勤学苦练,势要打赢秦昶平。
久而久之,那柄长剑早就不是她心里的执念,她如今只一心要与秦都尉较个高下。
可知她身份,秦昶平又如何能动手,只好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楚澜挥下鞭子,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着急道:“你躲什么!你出手!”
秦昶平侧身避开,道:“楚姑娘,您收手吧,王爷今日在营中。”
闻言,楚澜动作确实滞了半瞬,但很快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去,说:“你一个大男人,光明正大与我打一场,即便是输我也认,我又不赖账,你究竟怕什么?”
秦昶平蹙眉,坦言道:“当年伤了楚姑娘,已受家父重罚,若楚姑娘再因我卧床静养一月,恐惹家父震怒。”
???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楚澜一时血涌心头,下手的劲更狠了些。
而又无人敢拦她。
马场一时兵荒马乱,很是仓皇。
虞锦攥紧牵引着小白马的缰绳,连连后退,不由为楚澜捏了把汗,心中生出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忽地,她背脊撞上一堵肉墙。
虞锦扭头,恰撞入一双平稳冷寂、威怒并有的眸子。
虞锦稍感意外地多看了他一眼。
仔细算来,她已有三两日未见过沈却,更是第一次见他戎装之姿,冰冷银白的铠甲似将他那股冷峻的威慑力放大了不少。
可她并不觉陌生,见他如此,竟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荒谬之感。
直到沈却拽住她小臂,将人往边上一带,虞锦才回过神,就见一匹脱缰的马儿从她方才的位置狂奔而过。
四目相对,虞锦隐约从男人的眉宇中捕捉到一丝怒意。
她一时忘了开口,半响,才呐呐道:“阿兄……”
说起来,今日这事虞锦也冤枉,毕竟追着秦昶平的人是楚澜,可偏偏,她今日是与楚澜一同前来,又恰好在这犯案现场,还攥着匹小白马……
怎么看,都像同伙,尤其对上沈却这双藏着怒意的眼睛,她莫名感到心虚。
沈却侧目,吩咐道:“去把楚澜给我绑了。”
有他发话,总算有人敢上前制止。
虞锦尚未来得及反应,小臂上的力道重了几分,她一个踉跄,被一路拽回了营帐。
沈却松开她,一言未置,只伸手卸下沉重的军装。
虞锦趔趄一路,气息轻喘,见此处干净整洁,梨木架子摆着盥盆,想来应是沈却平日休憩之地。
她静了一会儿,摸了摸翘挺的鼻梁,殷勤地伸出手去帮他卸军装。
男人手上动作微顿,但好似没领她的情。
虞锦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
车轮子转动的一瞬,车厢也晃了一下。
她一眼一眼地偷觑他,没话找话说:
“几日未见,阿兄清瘦了许多。”
“是不是军营的膳食不合胃口……”
“你渴吗?”
“不等楚澜一道回府么?”
沈却眉梢轻压,不动声色地握了下拳。
无人知晓,方才远远瞧见那匹马朝虞锦奔来时,有人浑身血液能凝滞住,只觉得喘不上气来,和他那场梦醒后,如出一辙的心悸。
他淡淡吐出几个字,“虞锦,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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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室内,一人坐着,两人站着。
楚澜方才人有多大胆,眼下就有多后悔。
她是被秦昶平冲昏了头脑,她怎么敢在舅舅在营地里就闹得鸡飞狗跳!
楚澜揉了揉刚解绑的手腕,认错道:“舅舅,我错了。”
虞锦看她一眼,再看沈却一眼,从善如流道:“我也错了。”
沈却起身,踱步至楚澜面前,抽走她手里握着的宝贝长鞭,冷声道:“收了。”
楚澜霎时瞪眼,“这个不行,舅舅,您罚我别的,我都认。”
沈却看她,冷声道:“你以为我就不罚你了?院子里站着,两个时辰,日头没落不许松懈。从明日起,你给我滚回槐苑抄你的《女戒》,五十遍未完,不准出府。”
楚澜心里拔凉拔凉的,耷拉着脑袋应一声是。
虞锦一颗心高高悬起,这回她是不敢替楚澜说话了,因为她明显感觉到,那蹙凌厉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身上。
沈却道:“你也出去站着。”
闻言,楚澜小声道:“舅舅,不关阿锦——”
虞锦悄悄碰了下她的手背,乖巧应好。
她望向外头毒辣的日头,朱唇微抿。实则,虞锦折腾了十六年,也从未被“罚”过,就连受人斥责,都是在遇见沈却之后才屡屡发生的事。
但也不知怎么,她总觉得今日沈却的怒意并非针对楚澜,更多是对她。
虞锦奇怪地摸了摸下颔。
而显然,她低估了这项体罚。
正值孟夏,午后的日头毒得堪比火炙,才半个时辰,虞锦额头上便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后颈也觉得烫得很。
她呼气,看楚澜倒是站得游刃有余,好奇道:“你不累么?”
楚澜摇摇头,嘘声道:“这才哪到哪,这回他许是气极,才忘了罚我负重站立,一会儿可别想起来才好。”
虞锦嘴角一抽,“……”
她攥着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只觉得脑袋上要冒烟了。
隔着一扇窗,沈却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两个人。
白管家进来添了壶凉茶,还顺道搁置了两个冰袋在桌前,“唉”了声道:“今日这日头大的呦,老奴一路走来,打着伞都晒红了脖颈,两个姑娘细皮嫩肉,也不知要晒脱几层皮。”
白管家演戏似的又叹了几声。
沈却抿唇,略有无奈道:“白叔。”
白管家笑笑,又说:“表姑娘便罢,三姑娘看着可不似能受得住王爷这般罚的人,老奴方才走过,见她可要站不稳了,前些日子又遭了病,且老奴也听说今日之事,王爷这可有些殃及无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