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共赢
符玉斋是临安城最大的灵宝交易场所,人朝往看,是高墙耸立,古色古香的塔楼,可身在其中,再往外看,是曲折回廊,长亭芳草,古楼边,苍天灵树拔地而起,如云如盖。
康如海带着湫十等人穿梭在烟雨楼台中,这时天已经蒙蒙亮,琴海的风一路吹过来,如牛毛般的雨丝飘在发丝和脸颊上,带着凉冰冰的细碎痒意。
东阁距离拍卖场有些距离,康如海带着他们跨过两道禁制,而后进入了一方小小的院子。
院子外点着两盏琉璃灯,在风中摇摇晃晃,琉璃灯表面上蒙着一层雨珠,照出来的光显得有些暗,但因为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加持,皎月一样的光仍然将院子里外照得通亮。
还没有踏进院子,湫十就察觉到了几道熟悉的气息。
抬头一看,清一色的天族服饰,白鹤俯冲,朱雀翱翔,十几个人的衣袍袖口都描着如出一辙的图腾,图腾上莫名散发出一股纯正而古老的伟力。
莫软软如众星捧月般坐在天族阵营的正中心,身边分别坐着三小仙王之首的骆瀛以及天族嫡系主脉太子莫长恒,她骨架不大,脸颊却有些婴儿肥,手指肉乎乎的,像一根根小小的胡萝卜,手背伸直时,还会有一个个黄豆大小的浅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稚气,小孩子一样。
莫软软绝对是天宫所有女仙子中最特殊的一位,不论怎么修习仙法,她的体态都没有半点变化。听说是因为天后在怀她时被人暗算,服下了某种对胎儿不利的东西才导致的,但这属于天族藏得极深的内部事,大家知道的都不是很多。
即使数量不占优,湫十这边却完全没有表露出任何或警惕或担心的神情,他们神色自若,前后坐在与天族相对的空桌边。伍斐一惯是老好人性子,他含着笑抬手倒了四杯热茶,又放下茶盏,对着天族的几位老熟人们打招呼:“真是凑巧,没想到会在今日遇见。”
湫十从前是不愿意搭理天族人的,但莫软软来了,特别是她还在自己受伤吃瘪了,那就不一样了。
她美目微扫,毫无忌惮地落到了莫软软那张白白嫩嫩的包子脸上,她有些恶劣地笑,孩子气般地舔了舔自己的小尖牙,声音清脆:“怎么样,上了两万年的琴音树,好用吗?”
琴音树只对乐修有用,天族出色的年轻一辈中没有乐修,用不到这东西,而其他资质平平的族中子弟就算得到了它,也只是暴殄天物,能起作用,但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莫软软用那么高的价格拍下琴音树,就像是在手里捧了个烫手的山芋,丢,舍不得,不丢,毫无用处,胸口还堵得慌。
“你!”莫软软自从知道自己被刻意抬价了之后就一直在生闷气,眼圈都差点气红了,才因为知道遗迹图是真的存在而缓和两分的心情,在听到湫十嘲笑般的话语后直接跌落回了谷底。
莫软软的声音奶乎乎的,半点力道都没有,吵起架来跟打情骂俏似的,湫十特别喜欢她气得无可奈何又没办法,最后只能死死抿着唇回去找骆瀛的样子。
找骆瀛也没用。
“我看你那么喜欢,好心将东西让给你,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怎么一见到我,还跟吃了炮弹一样。”湫十眼里像是沉入了星星,跟个如愿以偿得了糖果的孩童似的。
莫软软的眼睛很好看,如水洗的葡萄一样,看人的时候,会显得格外专注认真,当然,生气的时候,也会很快红眼睛。
莫软软嘴角蠕动了好几下,想说什么,但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回头,一脸委屈地去拽骆瀛的袖子。
骆瀛目光落在莫软软红了的眼圈上,脸色不算好看,他敛着眉,朝湫十看过去。
她与这位风头正盛的小仙王之首对视了两眼之后,唇微微抿起来,几乎是完美复制了莫软软的神情,她转身,依葫芦画瓢一样地拽住了秦冬霖的袖口,声音低低弱弱,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委屈:“秦冬霖,他们欺负我。”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谁欺负谁。
秦冬霖不喜欢别人近身,但宋湫十算是稍微例外些的存在,因此他看到拽着自己袖角的三根嫩生生的手指时,只是下意识地压了压眉,没有立刻甩开。
一股锐利至极的剑意隐隐将骆瀛的气息压了回去,两名少年至尊隔空相望,一个眼瞳里闪动着狂暴的剑意,一个周身都弥漫着一层薄雾似的仙泽,争锋相对的气氛像是随时都会打起来一样。
康如海和另一名领着天族众人前来的管事想上前劝架,但都踟躇着不敢行动。
最后还是云玄站起来,他摸着高挺的鼻脊骨,望着骆瀛,意味难明地道:“算了,给符玉斋一个面子,我们是来问遗迹图下落的。”
不是来打架的。
若是在别的地方,打就打了,他们也不怕,但这是什么地方?临安城!这里离主城才多远的距离,主城中的那些大长老、太上长老随便伸出一只手掌,就能把他们抓小鸡一样地抓起来,虽然不可能对他们做什么,但传出去,多丢人。
云玄拍了拍骆瀛的肩头,又去哄皱着一张肉肉脸的莫软软:“软软听话,别不开心,两千一百万灵石罢了,就当是送出去玩了一场,回去我给你找别的宝贝。”
“好了软软。”莫长恒站起来,开口道:“我们这是在外面,不是在天宫,别胡闹。”
莫软软鼻头动了动,扯了下骆瀛的袖子,声音拖得长长的:“骆瀛,我们不跟小人一般见识。”
这种程度的言语,完全不够湫十放在心上。她眼珠子转了转,仰着一张白玉般的小脸,对莫软软道:“早就听闻天宫小公主备受宠爱,挥金如土,今日一见,才知所言不虚。”她顿了一下,说得真情实感:“真令人羡慕。”
说得她自己被亏待过一样。
这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莫软软可能还信一两分。
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湫十。
羡慕她挥金如土?嘲笑她人傻钱多还差不多。
莫软软的嘴巴撅得可以挂油壶。
“湫十姑娘。”骆瀛眼神更冷几分,“咄咄逼人,逞口舌之快者,向来没有好下场。”
湫十毫不犹豫扭头,望着秦冬霖道:“我怕。”
此情此景,再结合她这声怕,多少有点扯鬼,熟知她性情的秦冬霖半个字都不信。
但,宋湫十再怎样,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多管。
一股足以撕裂绞杀一切的剑意宛若实质般盘踞在半空中,朝着骆瀛一寸寸逼近,后者的身上已经开始有璀璨的光莲坠落。
这就是秦冬霖,他从来懒得跟人说什么道理,也从来不顾忌这顾忌那,谁让他不开心,他就得让谁加倍不开心,并且极其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