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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面容板得象一块铁板,水都渗不进似的,乔一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乔四美小姑娘的“初恋爱人”是一个学校有名的男生。

他有名因为他是一个留了两级的男生。

是一个留了两级的漂亮男生。

连老师都说,他空有一付好皮囊,也就是说,这位严谨得铁板似的中年女老师也承认这孩子的皮囊好,何况那正值豆寇年华被琼瑶阿姨弄得神叨叨的小姑娘乔四美?

那老师还特地把乔一成拉到窗边,指着操场边上一个显然是被罚站的高个子男生叫他看。

很少有孩子罚站也罚得那样漂亮,他简直象一株挺拔的小白杨。

刹那间,乔一成在心里已经替妹妹四美找了一个脱罪的借口,虽然这借口上不得台盘。

可是,接下来,乔一成听到老师说的事后,简直地想过去把这个小白杨的树枝给撅折了。

老师从抽屉里两个指头捏出一本薄薄的旧而破的书来,乔一成一看脸就黄了。

老师说:他们不仅仅是放学后约会那么简单,这个,是那个男孩子给乔四美看的,被我看到了收过来了。我现在也不太清楚乔四美同学到底看了多少。这个东西,可是大大的毒草啊!害了多少孩子!但凡看过的,没有一个不变坏的!太严重了,这事。

乔一成只瞄了一眼那书,《少女的心》。

乔一成在心里叹:完了完了,我们家四美完蛋了。

乔一成怕极了,他想起听说的一件事,说有个年青的女孩子因为看了那本书,与10多名男子发生性关系而以流氓罪被判处死。

可怜他糊涂的妹妹啊!

那天以后,乔一成开始盯紧四美,他和二强三丽三个轮流值班,下午去接四美回家,中午,他硬要四美到自己学校去吃饭。一个二十出头半大不小的男孩子身后面总拖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还有点神叨叨的,多少透着点儿诡异,乔一成也顾不得了,他想,反正这张脸已经丢光了,索性随他去吧。

小姑娘四美如同一根弹簧,压力之下,有无限的创造力。饶是看得这样紧,她依然有办法跟她的小男友约会,有一回趁着上体育课的时间,两个人偷跑出去压了半个小时的马路!他们还常常情书来往,乔一成从四美书包里搜出来看了之后,拍着桌子骂“狗屁不通”。

乔一成差不多要绝望的时候,乔四美忽地,“失恋”了。

那个漂亮的留级生,移情别恋了。

乔四美很是心碎。

乔一成一直跟在后面批评她,近乎谩骂。

有一晚,乔一成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四美蹲在院子里烧着什么东西,火苗很小,在夜色里摇晃颤抖,映着十四岁失恋少女乔四美的脸孔,上面泪痕与鼻涕糊在一块儿,象一块绸布,浸了水,皱了。

乔一成把想要喊出的声音咽回肚子里去,算了吧,他想,再不成样,总归是一点心思,由她去吧。

乔一成不知道的是,其实那本《少女的心》四美根本一页都没有看。

没有来得及。

那天是她刚从小男友手中得到这本书,按耐不住想上课翻翻时便被老师抓个正着。

可是不知怎么的,乔四美看过《少女的心》的风声还是露了出去,传遍了全校。

乔四美在大家的眼里成了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孩子。

她的名声这样地坏,以至于结婚的那天晚上发现自己是一个处女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恍然。

隔年,乔一成大四。

他继续着他的读书与打工齐头并进的生活。

他得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工作。

文老师介绍的。

老师说,他姐姐有个女儿,小姑娘十六了,成绩不大好,尤其是文科,语文与英语,比较吃力,想请个人帮着补一补。

乔一成很是感激,他明白这是老师在变着法子帮着他。

文氏一门俊秀,哪里用得着他来替人家孩子补习。

乔一成诚惶诚恐地去了。

文老师姐姐在一家很大的报社工作,已经升了主编,家里住着单位分的房子,条件相当不错。

乔一成的学生是一个面目平常的女孩子,细而黄的头发,身材十分瘦弱。

女孩子有一个很优雅别致的名字叫居岸,文居岸,乔一成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好象这女孩跟这个名字不顶配似的,却没有深想为什么她会跟着母亲姓。

文老师的姐姐家除了母女俩,还有一个男人。

乡下男人。这一眼望去便知。

可能是文家请的帮工之类的,家里只母女俩,没个男人,有时是要人来做一做粗活的吧,乔一成想。乔一成看过他给家里买过菜,换过煤气包,那年代,用煤气包的人还不多,乔一成看过他扛着上的楼,手撑着腰,看着挺结实的一个男人,年纪怕不小了,总归有五十来岁了吧。

文家阿姨很是客气,晚上如果下班早,碰上乔一成上完了课要走,总留他吃晚饭,小姑娘居岸闷声不响地陪着吃。那男人有时也在,盛了饭菜蹲在厨房里一个人吃,偶尔弄出点细小的声响。过了些日子就再也不见了。

文阿姨对居岸的要求很高,吃饭的时候都在纠正着她的坐姿,时常小声地提醒她不要发出声响。

小姑娘居岸看上去并不别扭,实则有一种暗地里的任性与倔强。

乔一成看她微撅起来的嘴,喝汤时故意发出的滋溜声,以碗遮脸,偷偷地笑。

好人家的孩子跟他们贫家小户的孩子,这个年纪里,原来都是一样的,刺猬似的,胆小却又时常乍了满身的刺,却越发地暴露出他们的胆怯来。

起初,居岸这小姑娘与他的小老师乔一成并不亲近,她木着一张脸对乔一成,叫她写便嘟嘟囔囔地写,薄薄的嘴唇翕动着,趁着乔一成不注意就飞过来一个白眼。乔一成把目光藏在眼皮下,看了个清爽。

这孩子与他尊敬的文老师有着血缘关系,让乔一成对她有陌名的亲近感,都说外甥象舅,可惜这孩子与文老师没有半点相似处,似乎也并不太像她的母亲。

这一对年青的师生却由于一点点小事而忽地,走近了。

那天乔一成到文家,文阿姨还没下班,小姑娘文居岸正在洗澡,隔了卫生间的门,湿碌碌的声音叫乔老师等一等。

乔一成呆在书房里,闲了,从书包里摸出点东西咔嚓咔嚓地吃起来。

小姑娘居岸洗好了澡,过来看见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乔老师在啃什么东西,腮帮子鼓起来老大一块,撑得他的脸有点变形,意外地稚气。看到她时,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

居岸问:你在吃什么?

乔一成实在有点窘,他多希望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苹果,一个梨,要不是根甘蔗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