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计划
在那株枯死的碧铃草位置, 重新摆放了株新鲜的、生机勃勃的灵植千幻花。
栽种千幻花的玉盆里外都雕刻着阵法,源源不断的从放置在盆内的灵石里汲取灵气,撑起小范围的、专属于它的防护阵法。
能避免周围的魔气侵袭, 独自在花盆内茁壮成长。
摆放在宫殿内,跟千幻花差不多的灵植还有很多,为了让这些灵植在滚滚魔气里生长,都需要用灵石支撑着防护阵, 每棵都单独放置在其合适的位置。
每一棵, 都是他拿身上的伤换来的。
清薇师叔恨他至极, 逮到机会能伤他自然不会放过, 当真是数着灵植和灵石的数量,一刀一刀的在他身上划下了足够的伤痕才肯罢休。
血从伤处阵争先恐后的流出来, 很快便浸透了他身上的衣袍, 低落在地面, 星星点点如新绽的红梅。
他安静的看着血迹滴落, 在脚边汇聚成小堆,再继续蜿蜒成线,在身侧划出嫣红诡异的线条, 眼神就跟看倒杯被不小心碰到的冷水般。
冷淡,平静。
疼自然是疼的,但洛清微这人,自来对疼痛的感知都不如旁人,且他心里清楚, 不论想要拿到什么东西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只要他觉得值得,那这些疼痛是能忍受的。
尤其是他天生脸被冻坏了,即便是已经疼得想龇牙咧嘴、面容扭曲,先天条件也不允许他做出类似的表情。
嗯, 这点倒是无形中给他增添了些许不动如山的凭仗。
他也没想过拒绝清薇的提议,或者跟照料他的侍从、甚至像墨焱告清薇的状,还是那句话,他向来有足够的自知之明,能够认得清现实。
事实就是他本是囚徒,并非真的贵客。
清薇师叔能出现在这里,必定是得了那位魔皇的授意,清薇师叔对他说的做的,也都在那位允许的范围之内。
没有人会阻止,也没有人会替他说话。
关于这点他并没有猜错,清薇走后,那位神出鬼没的黑衣侍从便给他送来了伤药,似乎是怕他不小心死在这里。
洛清微没拒绝。
他也怕自己死在这地底下。
侍从在弯腰替他上药包裹伤口的时候,用自以为隐晦的目光打量了他几次,估计是对他拿血肉换灵植和灵石的做法感到不解。
以为他那般重视灵石,肯定是所谋甚大。
从这件事后,他的门口便多了两个专职守门的侍从,全天候监视着他在殿内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不经意间弄出来什么幺蛾子。
他心里也清楚,这些人警惕的不是他,是他背后站着的师尊。
毕竟是渡劫成仙已久的仙尊,手段高深莫测,谁也不能保证他师尊不在他身上做什么记号不是,总之小心谨慎对待才是好的。
——就连那些他滴落在地的血迹,也被人迅速的清理干净了,可能是怕他拿它们施类似献祭的术法,凭空召唤出个仙尊降落到这地底来。
洛清微坐在椅子上,撑着侧脸盯着门口站着的侍卫出神。
暗道知道防备倒是不错,可是他们也应该清楚,仙尊之所以是仙尊,那是实打实的渡了劫、成了仙的,并非只是个称号。
仙尊若是想来,单这些侍从是根本防不住的。
可即便如此,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若有人在他附近开了灵视,就能发现他整个人笼罩着层淡淡的、红黑交杂的气息里,是周围的魔气混杂攀附着他的伤口,混合出来的颜色。
——也是魔气蚀体,逐渐开始魔化的征兆。
地底宫殿并不合适灵植生长,即便是有灵石和防护罩撑着,送过来的数十盆灵植还是枯死了七盆,空出来玉盆他也没补栽其他的灵植,就那么随意的摞在放置花草的角落里。
洛清微表现得有些伤心。
每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给活着的灵植浇完水后,闲得无聊时就盯着那几个空盆看,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打算。
看得黑衣侍从满头雾水,只觉得云里雾里。
转头便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墨焱,魔皇陛下正坐镇魔宫运筹帷幄,看着魔道中人跟仙道打得如火如荼,并不打算将太多心思放到的洛清微身上。
他有足够的自信魔宫的位置不会暴露,即便是仙尊本人也可能穿透滚滚魔气,探查到那座地底宫殿的存在。
闻言只是随意道,“我看他不过是故弄玄虚,就想引得你心慌意乱露出破绽好寻找机会,你大可不必太过在意他的行为。”
侍从尚有些犹豫,“但洛清微毕竟是仙尊徒弟,您不觉得他被抓这件事实在是太过顺利了么?即便是我们趁他们未多加防范将他抓到魔宫来,可自从他被送进地底宫殿,就没有任何试图逃走的行为。
他不可能不知道魔气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怎么可能乖乖的任由魔气吞噬他体内的灵力,就连清薇那般挑衅伤害他,他都似乎不生气不动怒,看起来完全无动于衷,我总觉得他这个状态有哪里不对。”
墨焱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在他看来,洛清微并非是不想做什么,而是因为被限制了行动,有心无力,只能乖乖的待在那座为他打造的专属牢笼里。
整个仙道能与他一战的,只有仙尊本人。
洛清微即便是仙尊的徒弟,如今也不过是个只有元婴修为的小修士,他虽然打算拿洛清微来限制仙尊的行动,但实际上却压根没将人放在心上过。
区区一个元婴,他捏死对方就跟捏死只蚂蚁。
就算是只长得好看些,身份特殊些的蚂蚁,那有终究是只蚂蚁而已,谁会将路边蝼蚁的行踪放在眼里呢。
不过他对这位从小照顾他的侍从始终是不同的。
见人始终为这件事忧虑,略思索了下,“既然他闲得无聊,独居无趣,你不如让戚绵绵去见见他,想必两人对于那位小仙君是有些共同话题聊的。”
戚绵绵到地宫的时候,洛清微正在给白玉竹浇水,这株高约半尺、形如白玉的灵植是所有送过来的灵植里长势最好的。
生机勃勃,灵气十足。
她站在门口好一会,洛清微才察觉到她的存在,略有些惊讶,“绵绵?”倒也不难猜到她的来意,“进来吧,请坐。”
戚绵绵进了门,盯着他手腕处带着血迹的绷带,秀眉微蹙,“你受伤了?”
这话多少有些明知故问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受了伤,本就偏白脸上几乎看不到丝毫血色,苍白如纸。
不仅如此,连身形都单薄的纸片似的。
他在这里过得并不好,戚绵绵心有戚戚,有些难受,他毕竟是云云的父亲,在魔道受到的折磨越多,她跟云云之间的间隙就会越大,迟早会扩大到再也无法修复的那天。
“没事儿,都是小伤。”之前的衣服破损严重,换了侍从给他准备的衣物,袖子有些窄,遮不住缠绕着层层绷带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