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声汪(第2/3页)
缘一:……
据他所知,只有犬山城里的猫才喜欢这么逗老鼠玩儿。兄长,你是狗啊!你是一只正统的、巨大的、纯血的狗啊!
为什么总做猫才做的事情?
缘一艰难地爬出狗爪的包围圈,再拨开白犬的长白毛,滚了三圈滚到空地边。接着,他赶紧起身张开双臂,企图让自己看上去“显眼”一点。
幼崽的双手上下挥舞,充满着前所未有的活泼:“兄长!你变回来吧!我已经知道你的本体非常宏伟了!”
脆生生的童音,在夸赞白犬的身躯威武。
白犬的猩红双目人性化地眯起,似乎格外受用这些赞美。不得不说,活泼的幼崽很少见,少见到白犬愿意暂时放下“陪幼崽玩耍”的心思,安静地卧在一侧看他表演。
“兄长!你变回来吧!变回人吧!”
白犬舔了舔爪子,姿态优雅,并直接无视了幼崽的提议。妖怪最放松的时候就是露出本体,完全释放妖力是极舒畅的方式。
且,这块地方食物充足,没有任何威胁。
白犬身后的尾巴晃了晃,惬意至极。
“兄长!”缘一靠近白犬,扯着他的长白毛往上爬,靠近他哥垂下的耳朵处,“兄长,你……”
接着,他被白毛淹没,不知所措。
兄长的爪子两侧有云纹状的长毛,像是他化作人形时妖纹的延展,整得蓬松且长。他一不小心深陷其中,犹如爬山般艰难往上爬行,只觉得应付狡猾的商人都没这么累。
白犬安静地看他沿着手臂爬,不作声。
直到林间突然传来人类的味道,还不止一个。
白犬倏忽间眯起猩红的双眼,胳膊一抖把幼崽抖下来,狗爪一圈将崽圈起,猛地龇起牙,喉管中发出类似警告的咕噜声。
“别过去了!”佐贺的声音响起,且一步步后退,“往后退,往后退……听着,当猛兽看向你、冲你发声时,就是你靠得太近,近到会威胁孩子的时候。”
一窝人颤抖着往后退,等白犬重新把头搁在爪子上才哆嗦着稳定心神。
“好可怕,还以为会被吃掉。”
“不愧是城主,居然没事!”
“说起来,佐贺师父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废话,我年轻时被野熊追过!”佐贺的声音满是沧桑,“因为我靠得太近了,它以为我要偷它的孩子……能活下来是由于熊忙着照顾孩子,顾不上杀我。”
譬如现状,白犬忙着带娃没时间理他们。
众人:……
夜色暗沉,明月跃升。
银辉洒向大地,而在这一层薄纱覆盖之下,白犬的长毛焕发出别样柔和的光芒,连带着他头顶的月牙和脸颊两侧的妖纹都生出了淡淡的光。
缘一记得兄长提过,妖怪似乎能吸收月华。
他循着辉光探出手,轻抚上白犬的长毛。就见月华如萤火,忽而从白犬身上陡升,摇曳在微风之中。星星点点,恍若银河幻梦。
极美。
缘一忘了未用晚食,忘了劝兄长重新做人。或许体内的妖血让他天然喜爱月夜,或许孩子的身体让他本能趋于好动——缘一张开小手,金眸随着月华而动,抓一点、再抓一点。
往往,它们会飞出他的掌心,重新攀附在大妖的长毛上。
缘一着足袋攀上白犬的前爪,在大妖近乎纵容的态度下,他爬上他的肩膀,再极其孩子气地顺着肩膀的长毛滑下,激起无数萤光。
月下,庞大的白犬如山高,看似凶猛非常,却也有着猛兽独具的温和。他会用最严厉的方式训练孩子的实力,也会用最温柔的方式放纵孩子的胡闹。
待月亮越升越高,缘一的眼皮子终是沉了。
他才七岁,在一个对于人类和白犬来讲都过分稚嫩且嗜睡的年纪。
大抵是相同的血脉和相似的气息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缘一落进长毛松软处,阖目沉沉睡去。
呼吸绵长,睡颜安静。
白犬将他叼起放在腹部的长毛处,复又抬首警觉地忘了一边四周,方才蜷起身躯同时睡下。长尾回拢,盖在了幼崽的身上。
一时间连风也缱绻,它拂过潭水,荡开林间的月华。
大妖、幼崽,安静的白犬与安睡的孩子,构成了一幅无声又温柔的画。所见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今夜的景致,只觉得有一股与人性相通的温暖在缓缓流淌。
他们人类似乎从未与妖怪靠得这般近过。若是放在以前,要么一见就跑,要么被直接杀死。偏偏这一次,他们的内心没有恐惧,仅剩无言的感动。
隔着小小的半妖,妖怪没有伤害他们,他们也不再畏惧妖怪。
那个孩子啊……
“此次之后,再无绝景。”佐贺喃喃自语,忽而老泪纵横,“原来,这才是犬神。”
唯有守护,让心温柔。
……
缘一睡醒,天已大亮。
他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绒尾之中,而他的兄长早从白犬形态恢复原状,正独自站在水潭边,浑身散发着可怕的冷气。
山里的风有点冷,缘一裹紧绒尾,揉着眼睛朝兄长走去。
“兄长……额……”
他的兄长突然转头,投来一个极其“核善”的眼神。瞬间,有不知名的毛骨悚然感从头蔓延到脚,缘一只觉得汗毛倒竖,头顶的犬耳微微颤抖。
兄长似乎非常生气。
是跟昨天变成狗有关吗?
缘一仔细回忆兄长变狗后的举动,顿时明白兄长为何如此着恼。
这就像是一个人晚间喝醉酒做出种种不合理的举动,在次日酒醒之后想起黑历史,可不得自闭吗?
缘一:……
他觉得天灵盖不保,可还是鼓起勇气走向兄长。毕竟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掉。
“兄长,与我一同进餐吧,你答应过。”提起昨天是个雷区,可缘一照样直言,左右他哥不会真宰了他。
杀生丸垂眸,久久注视着还没他腿高的幼崽,眯起眼。
他是大妖,还不至于为了昨晚的事生气。叼起幼崽是他,纵容幼崽是他,允许幼崽在他腹部安眠也是他,都是他做的,跟幼崽确实无关。
若是为此迁怒,倒显得他没有风度。
但他并不是不生气——他没想到自己也会做出如父亲一般“软弱”的选择,以保护的姿态让幼崽安眠,这竟是他做出的事?
何其可笑!
他选择的霸道,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而这幼崽……看来此番见面之后,以后就不用见了。
他确认过他的实力,不会轻易死了就行。
“兄长,我饿了,一同进餐吧。”
杀生丸冷声道:“走。”
既然是他早就应下的,自然会遵守,他杀生丸还不至于对一只幼崽毁约。
只是,当他进入犬山三岛家,同幼崽在一处安静的和室坐下,而人类下仆依次呈上食物时,饶是杀生丸都有生出了一丝后悔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