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二更)
叶玟妤在客厅了站了半天才回了卧室。
她的手机下午就关了机, 也不知道小侄女给自己打了这么多电话，这会儿看着满屏幕的未接来电，一时间各种情绪在心里起伏, 让她难受万分。
和江茗欢在一起, 她习惯以长辈自居，因此考虑的也更多，倘若江茗欢再大一些，更成熟一些，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
十六七岁，正是春心荡漾的年纪。
她实在无法确定, 江茗欢的喜欢，是否只是一时起意的冲动。
尚处在青春期的女孩, 懵懵懂懂中对自己的阿姨产生了好感。
作为被爱慕的那一方，除了疏离躲避, 叶玟妤想不到更好的处理方法。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最后一通电话，是宋悦打过来的。
和这通电话一起的, 是一条未读短信。
叶玟妤点开信息，还没有看完，脸色就微不可见的变了变——
原来江茗欢早就知道她不在公司。
没由来的, 心里有些乱，想起刚刚在客厅时女孩颤抖的身体, 叶玟妤的表情也变得慌张。
她轻喘口气, 放下手机, 眉头紧锁，终于来到了客房门口。
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
站在门口，听不见里面一点动静。
江茗欢才刚回房不久, 应该不会这么快睡着。
叶玟妤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声，她叹口气，伸手握住门把，轻轻转动，房门没有反锁，她如愿进了房间。
屋里漆黑一片，门口大敞着，她借着客厅的光慢慢往里走，直到走到床前，才发现被子里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江茗欢——”
叶玟妤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慌乱、害怕，像做错事的孩子，连揭开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听到她的声音，被子里的人并没有给出回应，只是身体颤动的幅度，却更加明显了。
耳边的呜咽低泣声慢慢响起，越来越大，那么压抑，那么克制，光是听着，就能让人感受到流泪的人该有多难过。
叶玟妤呼吸一滞，放在以前，她肯定不理解为什么江茗欢要哭，可如今，一切都是那么明显。
只不过是一个无心的谎言，她从没想过会让对方这么伤心。
明明也是喜欢这个人的，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酸楚苦涩涌在心头，叶玟妤坐在床侧，轻轻弯下腰，掀开被子一角，终于看见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
心脏倏地泛出一阵疼痛，手上动作一顿，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指尖已经捻上女孩眼角，将那滴还没有落下的泪珠抹去。
“抱歉，手机没有电关机，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这么温柔的声音，这么怜爱的语气，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了，是在做梦吗？
江茗欢正是难受，委屈的不得了，这会儿听见心上人这么温柔的跟自己说话，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滚了下来。
“晚上和一个朋友去吃饭，还看了场电影，所以回来晚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叶玟妤不打算再瞒下去。
她俯下身子凑近了些，从床头拿过一张纸巾，替小侄女擦起眼泪，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样。
“朋友？什么朋友？一起睡觉的朋友？”
女孩眼睛通红，语气里尽是讽刺，叶玟妤手一颤，不自然的抿了抿红唇，没有说话。
这话里的醋味，都快漫出来了。
此时此刻的江茗欢，像极了陷入爱情中的小女孩。
叶玟妤心口沉了沉，眼底情绪复杂，那双漂亮的眼睛，头一次露出这么无措纠结的神色。
“江茗欢，你是不是——喜欢我？”
有些话，终归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一味的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
这句话刚说完，空气瞬间安静。
江茗欢躺在床上，脸上还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从委屈到惊讶再到羞怯，全因床侧的女人而起。
她不是什么胆小的人，对于爱情，也是如此。
这句话既然对方已经问出口，她就不可能会否认。
房间寂静无声，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叶玟妤盯着女孩的脸，心田泛起阵阵苦涩。
女孩那双杏眼里闪着水润的光芒，好看又勾人，像是晨间在草丛里接露水喝的小妖精，漂亮却不自知。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江茗欢有些抵抗不住，红热飞快的攀上面颊，幸亏有黑暗做掩护，才没有被发现。
心脏砰砰砰跳的极快，她莫名觉得紧张，咬了咬下唇，将脑袋别到另一边，终于轻轻出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是——”
明明只有一个字，却花光了她毕生所有的勇气。
十七岁的少女，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给出的爱，是那么干净热烈又纯粹。
像是飞蛾扑火一样，不计后果，把真心掏出来，心甘情愿的送给对方。
叶玟妤彻底沉默。
虽然早就想象到了对方的回答，但真正到了亲耳听见的时候，感觉还是和想象中不同。
江茗欢还太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这世上优秀的人太多了，她才十七岁，她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去认识更多的人，或许到了那时候，她就会发现，原来年少时的喜欢，只是对长辈的一种信任依赖罢了。
叶玟妤何尝不想借着喜欢的名义，将她绑在自己身边，让她一辈子都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只可惜这样做，实在太过自私。
空气越来越安静，气氛开始变得尴尬。
江茗欢一直没听到心上人的声音，心里生出几分不安，终于又将头转了回来。
女人眉眼低垂，五官精致如初，江茗欢看的挪不开眼，撑着手臂悄悄坐了起来，趁着女人没注意，半个身体靠了过去。
伸手环住女人的腰，脑袋倚在女人肩上。
静谧的黑暗中，两人呼吸交缠。
暧昧的味道愈发浓重。
既然叶玟妤不肯说，那就由她来说——
“叶玟妤，我喜欢你。”
“我不想看见你和别的女人有任何亲密举动，也不想你和别的女人一起吃饭看电影。”
“上次那个女人亲你，我真的好难过，你怎么能带别人回家？”
“回我们的家…”
“叶玟妤，我不想做你的侄女，我想做你女朋友，让我以后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话音未落，她微微仰起头，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女人手臂，就在她的唇即将亲到红唇的时候，这个吻，却被女人侧头躲了过去。
多么明显的拒绝意味。
江茗欢一愣，心中冷了冷。
不需要叶玟妤再说什么，她已经明白，那只义无反顾扑向火烛的飞蛾，最终被追逐的火光亲手烧死。
而她年少的喜欢，终将像这只飞蛾一样，被所爱的人亲手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