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肉吃

刘奇闻言顿时如遭雷劈——他从来仗着容妃庇佑为所欲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五皇子会因为这件事就将他发配去倒夜香。

自己明明把那玉坠子放在床下的匣子里,怎么可能出现在了怀里?

刘奇内心翻江倒海,他不信容妃会因此轻易放弃他,但是这一番苦头吃得却实在是莫名,他连忙在地上朝五皇子一边磕头一边高声苦求,声泪俱下的祈求五皇子改变主意。

陈源却连一眼都不想看这人,一个手势就将人带走了。

他被刘奇激起来一肚子的火,偏偏又进不去,便提高了音量在外面道,

“皇兄,你宫里的太监手脚这般不干净,看来这建章宫的人呐,也就配去刷夜壶了。弟弟可是给你带了个好消息过来!”

“明日二皇兄就要回来了,父皇已经下令要在宫外新建座东宫,皇兄的建章宫呐……”五皇子拉长了尾调,末了又道,“好不容易来看看皇兄,特意备下了一点儿薄礼,还望兄长笑纳。”

他话音落下,底下人就往里头丢了一个大麻袋进去,侍卫刚刚想要拦,五皇子就瞪着他们——到底是陛下的皇子,又没破坏规矩,只能任由他把东西丢了进去。

至于那里的东西是什么,侍卫也不能管了。

刘奇很快就被拖了下去,被几个太监催促着收拾东西。

事到如今,他仍然没搞明白那东西是怎么出现在他怀里的,但是他并不傻,自然就想起来了自己三番五次地丢东西的事。

刘奇并还没有将此事联系到建章宫里去,他只当是自己被哪个死对头给陷害了,难免心中愤怒又狐疑。建章宫的太监们也没有料到事情竟会是这个走向,刘奇到底是积威许久,大家都不信他会马上倒台,他的徒儿更是相信师父不至于如此,见到刘奇临走前有事要讲,连忙凑了上来。

“这番你师父我恐怕是遭了人陷害,你可要留意最近太监处的异常,但凡有问题,尽管来找我。”他咬牙切齿道,“这起子定然有鬼,待到将人揪出来了,咱家定要那人好看!”

“你给我盯死了这建章宫!”

他徒弟点点头,期期艾艾地道,“师父,可是您……”

刘奇冷笑,“等到二殿下回来,咱家去求求殿下就行了,咱家可还有些用处的,倒也不至于就这么栽了。”

他必然会揪出来这搞鬼之人,将他挫骨扬灰。

刘奇担心自己徒弟善良软弱,便又将另外一个他的副手叫了过去,好生将自己的计划吩咐了一番,这才被人带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建章宫。

刘奇是个精明人儿,自然不甘心稀里糊涂地被拉走,这一番也是为了留个后手。

至于被五皇子罚去倒夜香这事……刘奇只当是五皇子一起气头上,毕竟他是为容妃办事的人,到时候去哭求一番,还是有几分主仆情谊在里面的。

外面的喧闹终于渐渐地平息了下去,建章宫里面许久都没有动静。

其实方才五皇子的话,少年都听见了,只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靠在床边,手里面拿着一卷书,时不时忍不住掩嘴咳嗽几声,俊美的面容残留着病中的苍白。

他手里是许久之前建章宫里的藏书,因为被藏得很好,暂且还剩下了两本,饶是少年非常爱惜,仍然卷了边,显出来一点儿的破旧。这书倒也不是什么四书五经一流,而是兵法。

这两天少年还不能下床,每日清醒的时候无事做,他便靠在床头看书。

陈源的话少年也都听见了,也不过是翻书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

端王回来了,还要建新东宫,新的太子终于要立了,那旧时的废太子,恐怕就更加碍眼了。

他内心毫无波动,毕竟新太子总是要立的,能拖到现如今,他都觉得万分惊讶。

只是这并没有引起少年的任何兴趣……他只是在想——那她呢?

他的视线落在了窗户上。

那是一块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油布,糊得很丑,可见是个动手能力很差的人。

可是这块很丑的油布,帮他挡了风雪。

每日准时送过来的草药,少年也都认识,那是建章宫常有的草药,却不好找。每日的饭食不丰盛,有时候是从太监处找来的,有时候则是一种味道甜滋滋的、却从来没有见过的食品……

从七年前被废、连奶嬷嬷都死了后,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的死活,更不用说暖不暖和、饿不饿。就连他自己都不在乎,早就习惯了忍受饥饿、寒冷和痛苦。

此刻温暖的被窝,不再因为饥饿而发疼的腹部,都像是一场幻境。这些细枝末节像是小蚂蚁,一下下啃噬着少年的心脏,让他控制不住有些发痒的疼。

少年自嘲一笑。

可见是被骗的次数还不够,疼得还不够狠。

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或许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哪有什么侥幸的资格,他苟活于世,也不过是因为仇恨的支撑罢了。

少年咳了起来,腿上的疼痛让他皱眉,仿佛是因为刚刚用力,扯动了哪根神经。

快一天没动静了,就算是再笨,也知道该怎么出手了吧?

他的视线只停留在了地上那有些丑得可爱的字迹上,刚刚想要伸手将字迹抹去,那炭笔突然动了——

姜小圆非常开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自己的喜悦,都等不到人睡着了就隔空控制着炭笔,歪歪扭扭地在地上写道,“刘奇被调走了,会有人来请太医了!”

少年微微一愣。

以少年的聪明,不难从只言片语里猜出事件的始末。

她并没有按照他暗示的那样做,既没有投靠别人,也没有以此为把柄威胁刘奇……反而真的傻乎乎地刘奇赶走了,她竟然真的只是觉得,要是刘奇走了就有新太监管事过来,就有人给他请太医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

那雀跃的语气,边上还画了一个跳舞的小人,可以见得这只小动物是多么兴冲冲地跑来告诉他这一切。

可是少年却有一些无措和窘迫。他总是习惯于揣摩人心,却在此刻她纯粹的高兴面前,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劣。

少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咳得厉害,仿佛要把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他要如何告诉她——不会的,不管换了是哪个太监总管来,都不会有人去请太医的。就算是没有刘奇,也有张奇、谢奇,只要容妃在一天,他们就不会允许有新太医进来的,容妃就是要看着他慢慢地在这座宫中腐烂掉。

可是他要怎么和她开口呢?

告诉她,他其实是一个没有救了的、被所有人放弃了的人?

那欢呼雀跃的小人,几乎让少年的有种锐利的刺痛感。

他想,她一定是太笨了所以才没有找到窍门,或许是因为同情心泛滥、有着无处安放的爱心……总之不会是因为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