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扬声器里风声张狂,孟晚霁几乎怀疑自己是错听,可下一秒盛槿书勾人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当然,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事。”

是真的。

孟晚霁的心脏在顷刻间复苏,僵冷整夜的血液仿佛也被这两句话熔化。

“方便。”她声音因过于克制而显得有些哑。

盛槿书被带出欢喜:“好,那我等你。”

“嗯。”

孟晚霁挂断通话,看着屏幕恍神两秒,飞快地扯扣子拉衣柜,换下睡衣、套上长羽绒,来不及更换棉拖,抓着手机就往房门外走。

会不会被爸爸、池叶发现,会不会惹出麻烦,她不想思考,也无暇思考。

她关上房门,蹑手蹑脚地往孟家楼下走。

整个孟家静悄悄的,孟士培和孟初阳的房门都紧闭着,李元淑已经出门去寺庙抢新年头柱香了,只留下客厅的一小盏壁灯在孤单地照耀着这个本不该如此清寂的夜。

心跳声随着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中轰鸣,孟晚霁慢慢地踱到一楼。每一秒都在提防下一秒有动静响起,可每一个下一秒都没有,她顺利地打开了门,跨出孟家主宅。

冷冽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孟晚霁的心落了地,又随着夜风彻底飞扬。她望着远处庭院的大门,再也忍不住,放纵了自己的心意,奔跑起来,像奔赴一场迟到多年的相会。

雷池可越,山水也可相逢。

她呼吸急促,发丝凌乱,按开大门。

大门外,草坪旁路灯下,盛槿书背着手,穿着铅笔裤、马丁靴斜靠在一辆重机车上。听见声音,她抬眸望了过来,眉眼间依稀还有初见时的桀骜,勾唇时却有更成熟的风情和当初不曾见过的温柔。

隔着长长的距离,她望着她笑。

孟晚霁关上大门,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冷吗?”她问盛槿书。

盛槿书站直身子,说:“不冷。”

“怎么不开车?”

“开这个走小路更快。”

她背在身后的手似乎动了动,忽然变魔术一样从身后变出了一根仙女棒,戏谑:“喏,从我小表妹手上抢的。仙女棒配仙女。”

孟晚霁怔愣。

仙女棒在盛槿书的手上“呲呲”作响,银色的花火仿佛要点亮这个阴霾整夜的天空。

盛槿书的眼眸与花火一样明亮:“不喜欢?”

孟晚霁咬唇,想骂她“幼稚”,可是发不出声。情难自已,她跨近盛槿书,伸出了手,抱住了她,紧紧的。

盛槿书始料未及,连忙张开双臂,把仙女棒拉远了,以免溅到孟晚霁。

“怎么啦?”她轻声哄。

孟晚霁不说话,只是抱着她。盛槿书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有多热烈和急促。

她身体一下暖了,也软了。一路骑行过来的寒意仿佛一瞬间都被驱散,第一次感到一种奇妙的痛意,心满到心疼。

她把点仙女棒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腾出一只手回抱住孟晚霁,提醒:“会被看到哦。”

孟晚霁呼吸微微滞,可抱着她的手却没有松。

盛槿书身体里的火被引燃。

好想亲她,吻她,满足她,让她开心,让她放肆,让她忘记所有的不愉快。

她开口问她:“要不要跟我走?”

孟晚霁猛抬头。

盛槿书眼里像含了一泓水,倒影着满池星辉。

鬼使神差地,孟晚霁低头笑了。她听见自己问:“你有证吗?”

盛槿书把燃尽的仙女棒也扔到了地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双手搂住孟晚霁的腰,一托就把她抱坐到机车的后座上,扶着车问:“没证你就不跟我走吗?”

孟晚霁双眸漾动,盛槿书情不自禁,在她眼睫上啄了一下,“晚了。”

她跨坐上车,车身摇晃,孟晚霁紧张地搂她的腰。

盛槿书想起来:“出来得急,没有带头盔,可能会有点冷。”

孟晚霁“嗯”一声,贴近她,把脸藏在她的背上。

盛槿书心好烫,恍惚生出一种想带她去天涯海角的渴望。

她把长卷发系住,反手摸索孟晚霁的位置,确认她坐好了,启动车子。

孟晚霁搂紧了她的腰。

成排的路灯在前路闪耀,幽静的树丛在身旁倒退,她们在除夕午夜的大道上穿行。是不归家的人,走在归家的路。

呼啸的冷风撩起她们的长发,孟晚霁把手伸到盛槿书的外套里,贴着她的小腹,感受着她的起伏,鼻腔被风吹得生疼,呼吸却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很疯狂很冒险的事。是盛槿书蛊惑了她,还是她诱惑了盛槿书,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打开门呼吸到自由空气、抬起脚奔向盛槿书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原来天地辽阔,万象皆春。

她想陪盛槿书走很远的路,走过冬天,走向未知的目的地。

未来人生中的每一个目的地。

*

她们在一处僻静的独栋别墅院门前停下,盛槿书把钥匙递给孟晚霁,孟晚霁下车接过,迟疑问:“你家?”

盛槿书好笑:“怎么?害怕了?”

孟晚霁蹙眉,低头看自己的棉拖。

真的见家长,这身打扮未免也太过失礼。

盛槿书见她露在空气里的耳朵已经通红,不知被冻的还是紧张的,不舍得逗她了:“没有人,是我妈留给我的房子,我的另一个秘密基地。”

孟晚霁松了口气。

她打开小铁门,跟着盛槿书进门。院子里的灯被盛槿书打开,孟晚霁看清整个院子里种了很多树,都修剪得很漂亮,一看就是有人常在打理。

绿色的藤蔓搭出了一块遮光挡雨的车库,常青的大榕树树冠已经盖过围墙,石板路旁,小草如茵,藤制的秋千在风中轻轻摇晃。俨然一个温馨又清新的小花园。

盛槿书推开房子的红木门,说:“院子是我妈布置的,她不在以后,我回来得不多,只是定期会请人来修剪浇水。没想到植物远比人要顽强,就这样居然也都长得很好。”

“榕树是我妈离开那年种下的,现在都要把半个院子遮住了。”

她说得随意,孟晚霁的心却微微酸。“兴许是阿姨一直在悄悄庇佑着。”

她是在说安慰话,盛槿书却诧异回头:“大半夜的,你这么说,不会害怕吗?”

孟晚霁:“……”

她嗔盛槿书一眼,问:“阿姨知道你这么口无遮拦吗?”

盛槿书轻笑:“我不知道我妈知不知道,不过我知道……”

“什么?”

“她应该会很喜欢你的。”

孟晚霁嗤笑,不大相信:“不会连你一起赶出去吗?”

盛槿书说:“不会。”她眼里露出些怀念的色彩,“她是很温柔、很开明的人。”

可以说,从小母亲就是她的榜样,她的长成,离不开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