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盛槿书请假的第二天,孟初阳给孟晚霁打电话,问她周末有没有时间一起逛街,顺便一起回家吃顿饭。

她和她吐槽:“爸爸最近好像格外想我们,特别是你,联系我都变经常了。我一开始还有点受宠若惊,后来发现,他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是拐弯抹角地问你的事,还怪我一天天地不着家,我好冤啊。”

“姐,他分明是怪我不找你一起回家。你本来回家的频率就不高嘛,他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了嘛?”

孟晚霁听得好笑又有些难过。春节和孟士培出柜以后,他们父女俩本就不算经常的联系更少了,偶尔的电话问候中,沟通也比从前还要克制,每次都停在表面,说不了几句。她以为爸爸是对她失望了,不想与她多说,每次打完电话都低落很久。

原来不是这样吗?

她习惯性掩饰:“没事,可能是我最近太忙,让他担心了。”

孟初阳不大相信,但孟晚霁不肯说,她也撬不开她的嘴。

“那你周末回来嘛?”她撒娇。她最近发奋图强,也大半个月没见过姐姐了。

孟晚霁答应:“周日吧?”

“行,我去接你。”孟初阳开心。

孟晚霁被感染出一点笑意,挂断电话,习惯性地要去阳台看小猫,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看着脚下冷白的灯光倒影、阳台空荡荡的小猫窝,笑意又一点点消散。

这个她曾经无限眷恋的地方,没有了盛槿书又到处都留有盛槿书的气息,从分手那天开始,好像变得比孟家更让她煎熬了。

*

周日和孟初阳看完电影、吃过中饭、逛完街回孟家,孟家静悄悄的,李元淑陪池叶去上插花课了。

孟初阳鬼灵精地给孟晚霁比了比楼上书房的位置,示意她孟士培应该在家呢。

孟晚霁把她有些不礼貌的指头压下,淡淡莞尔:“那我先去和爸爸打个招呼。”

“嗯。”孟初阳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孟晚霁上楼。

书房门开着,孟士培坐在书桌前正忙着处理公务的模样,听到脚步声侧过头来。

孟晚霁抬起要敲门的手顿住,长睫微颤,扬唇问候:“爸爸,我回来了。”

孟士培注视她两秒,不笑时稍显严肃的神色散去,露出了些孟晚霁熟悉的慈爱。“进来,坐。”

他摘下眼镜,起身去到茶几旁的沙发上。

孟晚霁依言跨入,坐在他的侧对面。

一切仿佛都和她出柜前一样,他关心她近期的工作生活如何,她关心他和李元淑最近的身体健康,话题蔓延,孟士培表示池叶最近交了个男朋友,是李元淑朋友牵线的,看起来还可以。

孟晚霁难免多关心两句。

孟士培给她添了杯茶,话锋一转,忽然关心:“你们呢?最近还好吗?”

孟晚霁被问得措手不及,怔了下才回答:“还好。”

她不知道孟士培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是……默许了吗?分不清是还心存不该有的不舍,又或是不愿意让孟士培觉得这样的恋情就是跟过家家一样没个定性,她撒谎了。

孟士培没有怀疑的样子,只是问:“她恢复得还好吗?你今天怎么会有时间回来?”

孟晚霁迟疑:“嗯?”

孟士培把上次没挑明的话挑明了:“除夕那天的监控我看了,放心不下,找人确认她身份了。前几天,学校把她资料发给我了,看到她入职体检报告提醒肺有点问题了。她这周也请病假了,不是去做手术吗?”

孟晚霁如遭雷击,瞠目结舌,脑袋有好几秒的空白,解读不出来孟士培这番话里的意思。

可躯体的反应远比思维更及时,她心跳已经乱了,处在初夏中,却像被裹进了冬日里。

“啊,是,但还没安排上。”她努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孟士培觉得她神情不太对,担心:“术前检查不好?”

“不是。”孟晚霁艰难地圆谎。

孟士培表示:“要真的有需要你给我打电话,医院那边多少也有人卖我面子。”他其实依旧不太赞同这样的爱情。但他知道自己女儿是怎样坚定郑重的人,她既然能为对方做到现在这步,可想而知对方对她有多重要。那她要是出点什么事,最难过的还是他女儿。

他看不得。

“好,谢谢爸爸。”孟晚霁心不在焉。

她若无其事、心神不宁地在书房又陪孟士培聊了一会儿,终是难安,找了借口先回房。

她手脚发软地扶着椅背坐下,越想孟士培的话,越想前天晚上盛槿书离开时的神情越惶然,整个人像失重,晕眩感一阵一阵,脑子除了槿书是不是出事了这个念头,根本顾虑不了其他。

她摸出手机,分手后第一次给盛槿书发短信:“收拾宿舍,发现一袋开封了的猫粮,要给庭华姐送过去吗?”

她试探。

盛槿书很久都没有回她。

这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她几乎一直都是秒回她短信的。即便手边有事,她也会先回她告诉她有事,稍后再回。

她直接给盛槿书打电话了。

手机响起的是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孟晚霁不安的情绪到达顶峰。

她翻通讯录要给沈庭华打电话,手指慌张到都有些打滑。

漫长的等待音过去,就在孟晚霁以为沈庭华不会接电话了,沈庭华终于接起了电话。

“小孟?”她温润平静的声音传来。

孟晚霁的心稍稍落地,随即又再次高悬。

“庭华姐,槿书呢?”她开门见山。

沈庭华装疑惑:“啊?”语气不自然。

孟晚霁太阳穴突突跳,套她话:“她恢复得还好吗?”

沈庭华猝不及防,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应、该不该坦白。

孟晚霁在她的沉默中瞬间得到答案,如坠冰窟:“庭华姐,我都知道了!”

她装模作样,追问:“她现在怎么样了?”喉咙干涩得发疼。

沈庭华以为她真的知道了,只得坦白:“她没事了,术中病理说是原位癌,切掉就没事了。”

孟晚霁听见“癌”这个字就觉得血一下子全冲到了脑上,眼前发黑,喉咙一下子发不出声。

沈庭华怕她担心,强调:“真的没事的,连化疗都不用做,出院了就好了。”她帮盛槿书解释,试图帮她挽回一点:“她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孟晚霁眨眼,泪水打湿她的眼睫。她说:“我现在一样担心。”

她作为她恋人这么长时间,她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她的,没什么不告诉她呢?是没有必要,还是不相信她可以一起承担?

她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沈庭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解释的话、请求谅解的话,应该由盛槿书自己来说的,她没资格我也不应该。她试探性地问:“小槿一会儿就从监护室下来了,我们在市第一医院住院部五号楼403,你要来看看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