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从鲸吞到蚕食(第3/3页)
于是在这样的天经地义下,在王都人民的齐心协力下,异乡人在属于奥比斯的的土地上深深地打下了他们的印记。冬去春来,任何人都能看到沼泽发生的变化,异乡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去更改自然的面貌:荒草枯木掘伐一空;沟渠联通成网,淤积不知道多少个世代的污水被引向大海;车载斗量的草木灰拌着药粉撒在沼洼的黑色底泥上,然后又拌上一层他处运来的褐色表土;那些旧的水道也被翻整,然后铺上一层厚厚的地底红土,只有最顽强的杂草才能在上面生长,异乡人在这里深深地打下桩基,架上横板,做成曲折的栈道;这些栈道将搭石子一样飞速建造的联排木屋联系起来,作为苦力的临时居所。
虽然是临时的居所,这些高大敞亮的木屋却比下城区的任何一处房子都像正经住处:跳起来都摸不到的横梁,木头的双层床铺竟然还有梯子,床上铺着厚实干爽的草编垫子,有桌子、椅子和高大的柜子,有阁楼,有很大的窗户,窗棂上嵌着透明的玻璃,木墙内外都糊着搅进草筋的灰白泥土,风吹不进来,雨也打不进来,第一批被分配进去的苦力受宠若惊,那那几日走路脚都是漂浮的——下城区的居民可从来没住过这样的好地方!这样的优待既是异乡人对他们勤恳忠诚的奖赏,又是对其他在观望的人的召唤,因为只有同异乡人签下长契的人才能获得这样的待遇,而且异乡人挑选住户的道理又很能说得过去——既不要求信教改宗,又不要人发誓赌咒,只要他们能照异乡人的指引劳作,同自己的伙伴一起完成每日份额,越聪明勤奋的队伍越能得到奖赏。
异乡人记录每一日里每一支队伍完成的工作,用不同的奖励引导人们互相竞争,然后在月末让人们自己投选出最有资格的队伍和个人,这样得到的结果很少有人不服气的。在这样的激励下,住进了宜居木屋的人越多,同异乡人签订劳务长约的人也越多,新城区的雏形开始在这片沼泽之上出现。这些临时的居所形成了新的街道,这些街道上有食堂,有粮铺和商铺,有公共厕所,有防火屋,每日水车来往送水入户,在这里生活的人不用去想明天的食物在哪里,也不用害怕海风和冬雨,而在饱暖之外,一些特别卖力或者特别大胆的人已经能完全占有一个独立的住处,并将自己的家人也安置进来了。于是异乡人又让人在替他们干活时照看幼儿,并教导那些还不够资格出卖劳力的孩子学习语言、数学和其他技艺。
这些孩子在屋子里学习,去工地学习,用双手拿着工具在农田里学习,他们一天天地发生着变化,那些在泥水中奋力的劳力也一天天地看着他们变化,看这些瘦弱无知的孩子变得身体健壮,眼神清明,像小草一样节节拔高,看他们唱着字母和算术的歌谣打扫街道,更换水罐,为食堂和工地运送各种东西。每天他们的亲人准备上工,他们也一起换上衣服,装好课本,背上背包,高高兴兴地出门——这是多么让人欣慰的景象啊。
虽然时不时也会传来一些女工工地的消息扰动人心,人们仍不太明白为何异乡人对她们的关注和投入那么多,甚至可能比他们这些渴望交付忠诚的人更多,那位美丽的女精灵甚至就和她的伙伴住在那些地方。想到进来教会努力宣扬种种典义,人们只能认为异乡人的宗教也许就是要这样不择人群地感召,并且对象越是堕落低下,他们越能得到神的恩典……可是为何异乡人不主动宣扬他们那位既强大又宽容的神呢?他们连国王都踩在了地上,还会害怕本地的教会吗?
异乡人说:“我们不害怕。只是还不需要。”
随着天气的逐渐转暖,异乡人仍未开放交易,许多家庭的存粮却要耗尽,于是以内城墙为界限,越来越多的王都居民走进异乡人筑起的墙后。那里早已不是令人避之不及的瘴疠之地,笼罩水面的灰色雾气早已被清爽的微风吹散,一些土地被筑高,成排的房屋取代了野草灌木,宽阔的道路在黑泥中伸展,一些土地被挖低,规整的池塘水面如镜,偶尔水鸟的蹼脚带起波纹,在那些平坦田埂围成的大块湿地里,他们抛播的幼苗已经生长起来了,那充满生机的绿色给异乡人的依附者带来了希望,却刺痛了贵族们的心。
这些作物再过几个月就会成熟,无论联盟人在这里收获的是什么果实,只要它们结成的样子不是特别邪恶,那些愚昧的民众就定会进一步拥戴异乡人。他们真是没有一点廉耻!国王的家族守卫了这座城市多少年,他们又因这庇护享有了多少年的和平富足,却丝毫不知感恩,被异乡认用蝇头小利收买!贵族在自己的宅邸里痛骂,在国王的会议上痛骂,他们义愤填膺,同仇敌忾,情绪激动时甚至失声痛哭,哭泣之后就是寥落,并且一日比一日更寥落。
然而异乡人似乎认为他们仍痛苦得不够。将人们引诱入墙中只是一个开始,让他们立下最少三个月的契约也只是一个开始,在用实物替代钱币支付报酬后,他们又开始推行了一种新的结算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