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设局
夜昙惊呼出声。
藤蔓沿着他的臂膀瞬间朝着萧云谏扑去。
将萧云谏凌空的身子揽了回来。
他从未想过萧云谏的性子竟然这么烈。
便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就要跳崖而去。
更没想过他对凌祉的感情能这般深。
竟是当真要想着生死相随。
藤蔓将萧云谏缠回了夜昙身侧。
夜昙终是没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略显急躁地说道:“你可知晓你方才做了什么吗?”
倒是萧云谏平平淡淡道:“我不过是瞧着他的衣衫挂在冰锥之上,想取下来。做个衣冠冢也好,留个念想也罢。倒是您,怎得偏生以为我要去殉情了?”
他用风力一卷,又将那挂在不愿处的凌祉衣衫卷了回来。
继而,又说道:“您这一茬倒是让我想起来了,原是我还有神力,可以直接将凌祉这外衫勾回来的。”
夜昙便是再惊骇,也明了萧云谏这一出戏,是做给自己看的了。
萧云谏朝他牵了牵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又是将外衫翻来覆去地瞧了个遍。
素白衣衫上面完完整整的,没有破损,更没有血迹。
哪里像是在跳崖间,被冰锥挂住的。
明晃晃的模样,更似是有人搁置在了那处。
非要叫自己看见的。
萧云谏也是方才一瞬间被冰雪的白晃了眼睛。
方才理清了一切的。
缘何夜昙非要引自己来长飙之墟。
缘何夜昙非要逼着自己思虑清楚和凌祉之间的情爱纠葛。
缘何夜昙非要引着自己看那纯白的画作、地图,又牵引着自己到极寒之渊,看见凌祉的衣衫整整齐齐地挂在冰锥之上。
都只是因为一个人罢了。
只是夜昙一直说在口中、放在心底的那个人罢了。
萧云谏长松了口气,面容上也噙起了浅浅的笑意。
他道:“夜昙,你到底有多爱先风神,才会为了他做这般多……”
夜昙表情顿时凝滞在了面容之上。
良久,他方才吐出了一口浊气:“你……知道了?”
萧云谏一挑眉,环着手臂便点了点头:“想来凌祉也并不在这极寒之渊的崖底,而只是被你随手扔了件外衫下去吧。”
夜昙省得如今是瞒不住了。
便嗯了一声,又说道:“凌祉只是被我挪了个地方,他还未醒来。如今我设这般的局,便是为了叫你二人当真看清自己的心。没成想,却被你拆穿了。可你……还是说了你爱他。”
“因为那是真的。”
他是真的爱凌祉。
萧云谏顿了顿,道了声多谢,“若非不是你激我这一回,我也说不出这句话来。是你想听的,亦是我自己想说的。”
他甚是与夜昙相视一笑,又道:“此处太过寒凉,我们回去再说吧。”
夜昙自是欣然应允。
回了行宫当中,两人也顾不得自己是什么神君、妖皇的。
皆是赶忙裹了厚厚的锦被,煮了热热的姜茶引下。
萧云谏倒吸了几口寒意,说道:“怪不得从前就流传着我这极寒之渊不能近人,我这如今瞧了一瞧,便是知道,这便是要直接将人冻死才好的。”
夜昙也打了个寒颤,说道:“就是,从前云翳带我去看过一回,我隔着数十丈便不愿挨近了。我本就是一朵娇花,哪里能遭得住这般严寒啊!”
滚烫的姜茶入了腹,他二人这才生了些许薄汗。
缓过了劲儿来。
萧云谏先开了口,说道:“对了,你方才言语说,凌祉并没有转醒。那……那封信,又是怎得一回事?”
夜昙似有些窘然,搓搓手,说道:
“我一早便关注你二人了。那时候你们在无上仙门之时,我便已是时不时地遣人打听你二人的消息了。瞧着他融化了你那颗骄矜的心,我很是欣慰,期待着你二人能携手终老的,可却未曾料到竟是还有坪洲府那一遭。”
“后来晓得了是你自己的主意,便也只能唏嘘,以为你二人有缘无分,没成想竟是又阴差阳错地将你二人捆在一起。我瞧着你是对他有情的,可总是过不去心底那个坎,便想着推波助澜一把。”
“我便仿了他的笔迹,拓下了这封信。为的便是引你上钩,激你说出对他的情愫。”
“可我却未曾料到,你在已然猜测到了我的用意之时,竟然还是说了爱他。”
他的面容上怀着些歉意的神色,又道:“此事皆是我一人的考量,未曾与旁人商讨过。还望你……莫要责怪为好。”
萧云谏哪里想过会当真怪罪夜昙。
若不是夜昙,他如今仍是被陷于自己给自己织的困境里。
兴许永远都走不出来。
“我还要多谢于你呢。”萧云谏由心说道。
夜昙忙摆摆手:“这有何言谢的,我们也不必如此这般客套。”
说罢,他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从前便是将你当作自己瞧着长大的孩子,虽是没有与你相认,可却也这望着你好。”
语调亦是轻轻柔柔,哪有半分之前那般娇柔造作、恶鬼无常模样。
萧云谏听闻词句,便撂下了杯盏。
他掀开锦被,竟是直直朝着夜昙跪了下去。
夜昙被他惊得一个哆嗦,连忙道:“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萧云谏却是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说道:“你也知晓的,我为天道所造,便是无父无母。心中总是将先风神,就当作了我素未谋面的父亲,那么您便就是……”
夜昙长叹了口气,忙将萧云谏搀扶了起来,说道:“我不是。”
萧云谏一怔:“什么?”
“是我爱惨了他,只是我没勇气说出口。”夜昙坦然一笑,无奈裹着难过,写尽了他的眼眸,“其实也许说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他轻拍了拍萧云谏的肩膀,说道:“所以啊,我更希望你们能说得出来。不论结局如何,我都希望你们别像是我这般了。”
萧云谏只一刻,便感受到了夜昙的绝望。
如今他搁在心里的话,却再也说不给了那个长眠于地下之人听。
夜昙不过叹了口气,又紧跟着松了口气,说道:“总之我这么多年,自己也过来了。别说了,倒是言语言语你的事吧。”
萧云谏忽而绯红上了面颊,如今倒是有几分羞赧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从前那些事情,您不都也是瞧见了吗?”
这场面倒真像是家长里短的,问着孩子亲事了。
如今知晓了凌祉还未醒来,又是被夜昙妥帖安置了。
萧云谏便也没那般在意,非要紧着这一刻去瞧他一瞧了。
现下,他省得了夜昙与先风神云翳之间的弯弯绕绕。
倒是想听一听从前的往事了。
只是他瞧着夜昙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是没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