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代价
嬴政的问话就像是一击重锤，敲开了洛基不愿去回想的那一幕。
万圣夜，无数人陷入了疯狂的幻境，做出超出人理的暴行。
即便是史蒂夫和托尼，都因为心中的执念而做出了平常绝不可能做出的事。旺达更是力量失控暴走。
在疯狂之后，人们愧疚且羞于面对自己做出的事。
但只有洛基，在天亮时分，一个人眼神空洞的，沉默着从城市的角落中走出。
从那开始，洛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向不配合嬴政，明知打不过也要嘴上嘲讽几句的洛基，突然间愿意接受来自嬴政的任务。
甚至，即使要事无巨细的填满长达近百页的申请报告，也要申请加入复仇者联盟，向嬴政呈现出靠近的姿态。
当时，在托尼向公子政寻求意见时，那少年只是似笑非笑道：“孤军奋战的鹿，在遇到无法胜出的强大对手，自然要寻求更强大却愿意庇护亲近的存在。”
而此刻嬴政看着面前的洛基因为自己的问话，而瞬间苍白起的脸色，意料之内的没有任何动容。
他平静道：“在你入侵地球时，朕就看透了你的灵魂。尚未有背负统治所带来的一切沉重之物的觉悟，却狂傲的叫嚣着要统治地球。”
金眸的青年勾了勾唇角：“上一个胆敢在朕面前如此口出狂言的，已经连同他的国家一切湮灭在大秦的战车之下。”
明明嬴政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但洛基就是能从中读出嘲讽的意味。
即便在无数强敌之间周旋瞒骗的谎言之神，在此刻，却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汗湿。
可即使如此，洛基却也没有被激怒，只是垂下眼眸苦笑。
——正如嬴政所说，与最开始在地球初见的洛基，判若两人。
“我知道您的身份尊贵，也曾实行过堪称完美的统治——但是，您见过您的帝国覆灭的场景吗？”
洛基问道：“曾经自以为强大到没有敌人的帝国，在更强大的力量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几乎在眨眼间就分崩离析。曾经的乐园变作焦土，宫殿变作废墟，子民尸横遍野——您，见过吗？”
嬴政面色无波，似乎对洛基所形容的场景毫无动容。
洛基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只是自顾自的似笑非笑道：“我虽然无数次公然嘲讽神王奥丁，愤怒于他对托尔的偏爱和对我的漠视，但我曾经是真的认为，他是一位当之无愧的王，会永葆阿斯加德的强大。”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也可以成为阿斯加德的王。甚至超越他。”
“直到我看到了那片废墟……”
洛基的声音越来越小。
到最后，甚至隐隐带上了哭腔。
可洛基所表演的无害，却对嬴政没有半点用处。
目的落空的洛基只能看到青年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容颜上，冷漠理智得残酷。
洛基收敛了自己半真半假泄露出的情绪，撇了撇嘴。
但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漫不经心的再次一瞥后僵住。
身材高大的青年独自站立在陌生的星球上，四周皆是对他的敌意，然而他依旧眉目淡然。
仿佛只要是他站立之处，就是他的国土。
他一人，既是一个不灭帝国的绝对象征。
深谙人心之道的谎言之神忽然意识到，嬴政的冷漠并不是置身事外漠不关己的无所谓，也不是尚不识苦难的稚嫩。
——而是经受过所有苦难与太平之后的淡然。
对嬴政而言，兴荣衰败不过如日升月落。
这位两千年前执掌当世最强大帝国的帝王，拥有堪称恐怖的不败之军与臣民的忠诚追随。
大秦之军的嘶吼仿佛穿透时空抵达他们君王的身边，化作每一颗金色的光点，最终汇聚成嬴政不可被战胜的强大力量。
为大秦生，为大秦
死。
生为大秦人，死尤血战休。
哪怕刀剑卷刃，战马跌坠，将士皆死伤，仍执着将刀刃向前，以血肉身躯拼死守护一个传承七世志向。
让玄鸟图腾，烈烈招展在东方的大地。
气吞山河，志夷八荒。
即便此刻嬴政只是沉默站立，在捕捉到洛基刚升起的恶意时，恐怖的气势仍旧从这位帝王的身周涌现，从虚空中嘶吼着扑向洛基。
——带着穿越两千年的肃杀与血气。
洛基不由得脸色一白，踉跄的向后退了半步。
嬴政将洛基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他那双金色的眼眸向旁边的宫殿瞥过一眼，随后才开口道：“朕见过。”
洛基一愣。
嬴政道：“你所描述的一切，朕都亲眼见证。”
“历代大秦之君的一统之志，终在朕的手中完成，韩赵魏楚燕齐六国皆并入大秦版图，公天下，自此开端。”
“没有人灭得了朕的大秦。”
“除了大秦自己。”
沉沉寂寂的帝陵之下，无论中枢问询多少次，商鞅长乞陵前多久，秦始皇始终没有降临万灵殿。
但他始终在回应他的臣民与后代。
他看到大秦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名臣良将死不瞑目，人民流离失所，战乱连天。
路有饿殍却无官可求，欺压偷盗却无人可寻，律法被撕碎，刀戈腐朽。
他看到一把火烧掉了满室的经史子集，百家死散，辉煌凋零。
新的史书覆盖旧的历史，文人的笔成为攻击大秦的刀，功绩被潦草抹去，只留下满纸荒唐言。
宗庙倾毁，传承断代，只留下满身污名与指责，满目疮痍。
曾经的功绩被扭曲成暴虐，严明律法成了苛政，就连一统的志向都被指责成帝王不顾人民死活而自我满足的游戏。
杜撰的谎言踩在大秦以血肉死战捍卫的土地上，盖起残破的宫殿，供后世人讥笑唾骂。
文人满意睡去。
而大秦，始终在厚重黄土之下，沉默不语。
但是，当子民呼唤起他的名字，哀泣着寻求他的守护，秦始皇那双金色的眼眸依旧会从一片幽暗中睁开，望向人间，回应子民。
只是，还不到时候。
——还不是从帝陵中真正醒来，降临现世的时机。
“洛基，你应该感谢你有一位好母亲。”
嬴政突然这样说道：“时间与大秦的气息始终盘旋在你的身边，就如夜中的灯光一样醒目。”
“朕知道你在幻境中看到过未来，你必是巧合下打破了时间的桎梏，去往过一个有朕存在的未来——在那之中，阿斯加德覆灭，而你认定朕是唯一可以拯救阿斯加德的存在。”
洛基一震，瞪大了眼眸：“你怎么……”
旁边宫殿的黑影中，另一道呼吸突然急促。
“所以你才加入复仇者联盟，靠近朕，并想办法激朕前来阿斯加德——甚至连阿斯加德此刻的困境，你都已经预先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