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哭什么啊。”……(第2/3页)
他读书早,自己也聪明,十岁就考进了附中,进校时自己基本算是最小的那一批,而且又长得乖,所以颇受关照。
从小学音乐的孩子一般家庭条件都还不错,有陪练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因此傅临风即使没在这里上过学,对音乐学院附中也还算熟悉。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正门,还微微偏头问了一句叶唐:“想先去哪里看看?”
问是这么问,但他好像完全能猜得到叶唐的答案,已经先一步往目的地走了。
“琴房!”果不其然,叶唐说道,扒拉他口袋的动作都大了两分。
他听见傅临风轻笑一声,就带着他穿过春日熙攘热闹的校园,往琴房走去。
今天的人格外多,傅临风担心叶唐会被挤掉,特地挑了一条相对安静些的林荫小路。
已经是四月了,学校里栽种的樱花也快结束了花期,地上粉白一片,不似落雪,却比落雪还要浪漫些。
风里还有些未尽的花瓣,叶唐特地等一阵风吹过来的时候抓住一片,再小心地收好,像上次揪迎春花的花瓣那样,放进傅临风的口袋里。
樱花的花瓣要比迎春花软些,脉络也更清晰,叶唐抓着玩儿,一时间又觉得,好像这五年也没有太大变化。
当时他也曾站在樱花树下面,抱着厚厚的琴谱,等傅临风过来接他,如果时间还早,两人就在琴房练一会儿,如果已经过了傍晚,他就把琴谱往对方怀里一扔,推着傅临风回家,边走边笑,勾着他的脖子挂在上面,还要帮他掸掉肩上粉白的花瓣。
傅临风通常不会开口,但总是什么都由着他。
“如果没有变小,郭老师邀请你的话,你打算弹哪首?”不经意间,叶唐听见傅临风问他。
“弹李斯特的《叹息》。”叶唐说,“不过现在这样当参观者逛逛也不错,要是突然变回去了,手生弹错音更不好。”
“嗯。”傅临风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影,落在傅临风身上就成了斑驳不规则的光点和阴影,叶唐便也不说话了,就只抬头看他。
走得近了,他们同时听见琴房那边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
不知为什么,等傅临风走得越近,叶唐就越有一种心被攫住的感觉。
里面的人正弹的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大约是某种奇怪的默契,叶唐仰脸看向傅临风的时候,对方正好很轻地勾了勾嘴角。
隔壁还能听见小提琴和单簧管的乐声,似乎除了人多些,演奏的人多是些回校参加庆祝的人以外,也没多大区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点是举办庆典的时间,人们陆陆续续往礼堂走,滞留琴房的人也少了,刚才还在谈巴赫的校友也站起身来离开。
“你想过去么?”傅临风小声地问叶唐,“如果不想去的话,就碰一下我。”
过了几秒,小人儿用手隔着衣料碰了碰他。
“那就在这里休息会儿吧。”他说。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叶唐刚想从傅临风的口袋里出来,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对方大约也只是路过,但在看见里面的人以后愣了一下:“咦?你是,你是……”
来人正好就是打电话邀请叶唐的郭老师,他对傅临风自然是有印象的,是叶唐的陪练,但水平和理解完全不止于陪练两个字。只是后来叶唐出国,他们也就没再看过他。
显然傅临风也认出他来,礼貌地颔首:“傅临风。老师叫我小傅就好。”
“你好你好,”郭老师也很惊喜,“没想到小叶没空来,你还想着来了。”
“没有的,就来看个热闹,”傅临风说,“毕竟也不是附中的学生。”
“哪有哪有,你当年陪了小叶这么久,早就算附中的半个学生了,”郭老师也很客气,没有冒昧地问傅临风有没有继续从事这一行业,只是招了招手,“庆典快开始了,要去看看么?”
傅临风摇摇头:“我在这里就行,一会儿再去。”
“好,那你先随便逛逛,我得先走了。”郭老师看上去有些急,“小傅要是还有兴趣,在琴房随便弹弹也不错。”
傅临风谢过他,对方就步履匆忙地往礼堂走。
琴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没人了,出来吧。”他听见傅临风说。
叶唐这才磨磨蹭蹭从他口袋里出来,颇有些遗憾地说:“哎,不能跟郭老师打个招呼,也挺可惜的。”
他看着面前熟悉的陈列,还是这一间琴房,那时候的他无数次从这里的窗口向外眺望,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坦途,光芒无限。
现在看来,好像是这样,又不全是。
“傅临风,”他在沉默了很久以后忽然开口,“你给我弹首歌吧。”
他问得很平静,意料之外的,傅临风也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问:“想听什么?”
“你记得什么就弹什么呗。”叶唐说,“我总不能让你给我弹《叹息》吧。”
“有谱的话,也不是不行。”傅临风说。
可是叶唐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轻声应了一下:“都可以。”
没想到傅临风还真找了一下乐谱,然后把叶唐像这些天晚上一样,放在琴架上。
叶唐听见了熟悉的旋律。
不需要节拍器,也没有一直看谱,傅临风坐在他面前,弹得生动又流畅,几乎没什么错处,双手交替着完成的琶音和半音阶行云流水,而他的表情依然沉静。
他看着傅临风,看着他翕动的睫毛、垂下的眼眸,以及跟随韵律轻轻摆动的肢体,听着他指尖流淌出来的音符,不由自主地开始失神。
他看见两人一起参赛的那一年,对方穿着挺拔的白色燕尾服,就坐在自己不远处,听见他按下琴键、敲动琴槌,最后拨动琴弦——他永远也不会忘掉那样的旋律。
而演奏结束宣布结果后,一浪高过一浪的赞许、欢呼他都听不见了,只记得自己疯了一样跑上去,不管不顾地拥抱他,嘴里只是无数遍地重复少年的名字。
“傅临风、傅临风、傅临风……”他还穿着比赛时的黑色小西装,却一点体面也没有了,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脖子上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说,真好,真好,你就是第一名,就是冠军。
忽然一阵低沉的重音和弦落下。
叶唐蓦地从回忆里抽离,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傅临风还在弹琴,只是在弹完那一段标志性的琶音以后转了一个音阶,减了一个降号,bD变成了bA调——
《叹息》戛然而止,他弹起了另一首曲子。
极轻而灵动温柔的旋律,一点一点随着情绪攀上来,他连音阶也弹的轻盈浪漫,像在诉说着什么。
还是李斯特的曲子,却换成了《爱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