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昼哥,”崔远洵叫住张昼,见张昼转过来看他,才继续说,“能不能再排练一次?”
张昼眉头皱了起来:“这都几点了……你是还有哪里没找到感觉吗?”
崔远洵又有些犹豫,但问题不解决,对他来说影响更大,还是直言不讳:“不,我是觉得你演得有问题。”
张昼愣了愣,看一眼后面跟着的摄像机,回答:“那你说说。”
崔远洵自然是马上就张口欲言,但突然间,他看到了张昼并不算友善的眼神。
明晃晃地写着,来吧,在镜头面前,随心所欲,做你自己,反正你一直都是这样的。
崔远洵于是说:“有个词,以前是多音字,两种读法都可以,但是前年已经被纠正,只有一种念法了。”
很明显这只是一个很小的问题,甚至谈不上错误。张昼也没有料到,眼睛里的刀子收了起来,礼貌地感谢了他的提醒,但他似乎很累了,并没有再来一次,坐上车就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崔远洵收到了张昼的消息:
“所以你觉得是哪里不对?”
这次似乎是真想知道答案了。
崔远洵却是先发了个解释过去。
“我不是为了节目效果,我觉得你应该是明白这点的。”
然后,他才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发过去。
“表演不是一种宣泄,当你想全方位地压过对手获得满堂彩的时候,是最危险的。你应该是成为角色,而不是为了,把你的表演,展现给谁看。”
不当面说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进行字句的斟酌,比如贺言帮他删掉了最后一句:“是想给何导看吗?”
贺言听他讲完了整个过程,很是嘴贱地点评:“所以就是你又一次被他全方面碾压了,还劝他收着点。”
“他情绪真的不太对。”崔远洵给自己辩解,“这不就是何导以前说的,他说他最讨厌那种毫无节制恨不得把对手压得毫无亮点的演员。”
这完全不是张昼的风格,张昼是非常游刃有余的。
“何导都要死了,别听他的了。”贺言靠在沙发上,望着墙角的灯座,“你这灯挺好看的……说哪儿了,哦演戏。留有余地也是一种奢侈的权利,没有退路的人,就是要去展现每一分的力气,来期望让人看到。就像你看那些节目里翻红的老演员,他们选的片段都是能展现激烈感情的。张昼既然会这么选,肯定是他也被逼到某条死路里了。”
“是因为他跟何羽鞍吗?”崔远洵总算意识到了。
“那何导的马上风对象岂不是找到了?”贺言开着玩笑,试图让这些事情都变成一个笑话,但显然不怎么好笑,尤其是何羽鞍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他甚至是有点过分的。崔远洵没有笑,贺言的笑也渐渐凝固在脸上,仿佛一个面具强行按在上面。
明明也不是多熟的人,还那么自以为是,好为人师,一次次干涉他的生活。贺言很想嘲笑何羽鞍的一切,他本来就是这么自私的人。但好像真正实行起来,又是有点困难的。
崔远洵并没有问他怎么了,能意识到贺言的情绪不太对,是对他来说,贺言与其他人的区别之一。但怎么去安慰别人,他的经验极少。
不过他现在学会了使用一些身体语言。
“你干嘛?”贺言觉得眼睛痒,下意识躲开崔远洵。
崔远洵的手指像羽毛一样落在贺言的眼睛上:“睫毛太长了,也可以剪一下。”
贺言没好气地拍崔远洵的手:“差不多得了啊,我觉得你下一步就是要批评我过于娘炮。”
最终的剧本出来以后,这几天他们商讨了一下,为了给每个人都有表现的机会,重新分配了角色。崔远洵演的是多年前被主角误杀后埋尸的受害人,贺言是那个抓住机会提审主角四十八小时的年轻警察。
所以白天崔远洵跟张昼对戏的时候,贺言就带上口罩去了最近的派出所,进行一些生活体验。
他换了衣服,戴上黑框眼镜和口罩,跑来跑去给人打着下手。
但居然还是被拷在椅子上的人看了出来,人家倒没认出是明星,只是说他看起来像刚去理发店做了造型。贺言才意识到比起民警的寸头,自己的头发是长了一些,他现在居然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去剪了个新发型。虽然不至于板寸,但还是短了不少。
但崔远洵只会说再剪一点,最好睫毛也剪掉,简直不做人。一边说着话,手指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在他的眼睛上,又渐渐往下,停在嘴唇的位置。
而且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得这么近了,认真地看着他,仿佛真的在端详五官似的:“你这样把整张脸露出来更好看,比较能凸显你脸上的骨骼优势……”
“妈的,闭嘴吧你。”贺言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用一些实际行动让崔远洵没有精神再去说话。
漫长的一个吻之后,贺言听到崔远洵说:“贺言,如果你觉得难过了,你可以……记住那种感觉。”
怎么了,记住以后,演戏的时候熟练应用吗?想一想,倒也不是不可以。
“记住它,永远不要忘记。所有故事,走下去就会有结局的。”
所有的,无法排解的痛苦,只要记住,就不是没有意义。
当崔远洵吻着贺言睫毛上的水珠时,他想,或许不剪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