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暴来袭
什么是末日景象?
乌云扼杀星辰,海水撕碎沙洲。
一个人,一座孤岛,一场逐渐逼近的暴风。
***
詹妮弗坐在山洞里看着火堆。
几万年前人类的祖先也曾在这样的火堆边取暖,大型野兽往往在黑夜造访,给他们带来已知和未知的恐惧。
那时世界遵循着一个古老的原则:弱肉强食。
要么成为猎人,要么成为猎物,要么去杀戮,要么被杀害。
这条原则在自然之中脉动、传承、生生不息,到城市林立的今天依然没有消亡。它总在穿行高楼大厦之间的风中低语,蛊惑着那些生存在钢筋水泥之中的动物。
过去在好莱坞能体会到的在荒野之中只不过更加明显罢了。
詹妮弗微微一笑,朝火堆中加入一根木柴。
跃动的暖光将整个山洞照亮,飞虫绕着火光翻舞,时不时因为靠的太近而葬身火海——又一个古老的印记。
万事万物都在感受呼唤,飞蛾扑火,乳燕投林,纳西索斯垂眸注视倒影,伊卡洛斯振翅飞向太阳,两块残缺的拼图相互吸引,孤独靠向孤独。
风声在远处嚎叫,帆布猎猎作响,第一滴雨砸在她伸直的腿边,震耳欲聋,旋即是第二滴,第三滴,大雨瓢泼而下,如直贯天地的水柱。雨点打在山洞之外,溅起一个个小小的泥坑。
詹妮弗起身放下雨帘。没有了灌入的风,山洞里顿时暖和了起来。
火堆燃烧了一天一夜,原本黏在身上的衣物都被烤干,湿漉漉的石壁摸上去也不再是一手水渍。用作保暖物的藓类和蕨类垫在身下十分舒适,加上背包,完全可以做张户外小床。
她靠在洞壁上给自己煨蛇肉干吃,有些受潮的肉干经过再次加热变得更加结实,咬在嘴里就像磨牙棒,一根能吃上好半天。
观众们原本还在牵肠挂肚,现在看看是白担心了,这小日子过得简直滋润,他们纷纷转而关注其他九宫格。
大部分存活到现在的选手都已经登陆,他们中只有少数早早地准备好了避难所、食物与淡水,剩下的则被暴风雨突袭。
一名游泳教练架设了吊床,此时此刻,他的吊床被狂风刮断,暴雨遮蔽了视线,他只能带着少数物品仓惶朝林间跑去;
一名户外爱好者躲在古树根部的树洞中,可惜他错估了这场风暴的强度,老树轻而易举地被狂风拔起,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一名退伍军官还在海上漂流——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在翻天覆地的海浪中,救生艇像一片树叶般被轻易地掀翻,他临危不乱,右手捏住鼻子潜入水中,躲过了几个巨大的浪头。
观众们看得无比揪心,卢瑟的推特没几分钟就被观光团占据,各种反问表情包和素质三连刷成一片。
有人写下留言。
【刚才看到一个远景摄像机被倒下的树木砸毁了,如果被砸到的是人哪里还会有救,别说伴飞,晚一秒钟就是生死差距啊。】
【这风也太猛了吧,恐怕土澳又要遭殃。最近总是看到气象灾害导致大面积伤害及财物受损的报告,去年冰岛火山爆发整个欧洲都乱成一团,想想06年的塔乌鲁火山,当时超人直接飞进火山口就万事大吉了。】
这些评论得到了许多共鸣,也有人表达强烈反对,认为人类足以应付地球上的危机。
詹妮弗不知道他们的感慨,即使知道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她在四年前重生在这具身体里,当时戴维斯小姐已经因为郁郁不得志而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愿望,自此重操旧业,第二次踏入好莱坞光鲜亮丽的泥潭。
2007年,超人已经不在公众面前露面了。他就像一种幸运,发生时那么突然,消失时也那么突然。
有人说他是被什么事伤心离开了地球,有人说他是去宇宙中寻找其他亟待救赎的行星,有人说他厌倦保护化身人类隐姓埋名,也有人说他在一次战斗中死去了——这个论调很快受到了围攻,因为人们不敢想象也难以想象:超人怎么会受伤呢?他又怎么会死呢?
久而久之,前几种说法便占据了上风。
起先,超人离去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渐渐的,这种恐慌变成迫切的渴望,变成哀哀的恳求,最后变成反叛的恨意。人们在超人画像上肆意涂鸦,推倒他的雕塑,发文抨击他、谴责他,超人前女友露易丝·莱恩甚至写了一篇名叫《为什么世界不需要超人》的新闻报道,并因此获得了普利策奖。
詹妮弗拜读过这篇文章,老实说,她并不享受阅读的过程。
在她生活的世界里没有英雄存在,人类面对无数灾劫时只能祈祷神的帮助。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人同时跪伏在地向各自的神明祈求庇佑——这种祈求更像是例行公事,更像是心理慰藉,因为人们知道没有神会真的出现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可超人不同。
他从不抱怨,永恒忍耐,有求必应......他真实存在。
倒不是说詹妮弗想要被拯救,恰恰相反,她是个十二级的自救者,不过知道力所不能及时还有后备总是件大好事。
现阶段英雄们纷纷涌现,怀着对超人的复杂情绪,民众总用更苛刻的眼神去审视这些英雄。
人类主义空前高涨,也难怪各种挑战极限的影视作品和真人秀层出不穷。端看《荒野挑战》就知道了,头号老板莱克斯·卢瑟评价超人的话至今还高高挂在许多追随者的推特界面上——“他俯视我们全部。”
One above us all.
多么严厉的指控,詹妮弗当时心想。
***
被风折断的树枝相互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几根细小的断枝翻滚着撞上木墙,把附着在帆布上的水珠整整齐齐敲落。风声一股股夹杂在树叶的沙沙声间,咆哮嚎哭,似一万个魔鬼从地狱重生降临于此。
詹妮弗侧耳静听。她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而没有事情做的时候人就会想东想西。
这个晚上她想着雨。
她想起自己是如何在风雨交加时缩在植物下方发抖,看着前一天还在争执的队员被低温症夺走生命;她想起自己在比弗利山庄豪宅夜泳,忽然晴空响起霹雳,豆大的雨点哗哗而下;以及,她想起另一个暴风雨之夜。
那是几个月前的一天,她在布里斯托郊外留宿,那天晚上天色不好,入夜便下起了暴雨。
詹妮弗是被冷风和雨珠吹醒的,醒来时卧室的窗被大风吹开,雪白的窗帘随着灌进来的冷风翻飞,雨水在实木地板上积成一滩。
身边空无一人,她伸手去够,床的另一侧早已完全冰冷。
关好窗,披好外衣,穿上拖鞋。
房间的灯被一盏盏打开,然后是走廊,是复古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