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推力很稳定,玛丽已经可以解开安全带,通过舱门进入货舱。舱内大部分是黑漆漆的真空。里面隔出一块空间,做了加压,以放置斯蒂尔的水箱。玛丽靠过去,在窗子上敲了敲。斯蒂尔的电子语音响起。
“又他妈要干什么?”
“很抱歉,我黑进了你的系统。”她说,“我原本以为这应该很有趣。”
“滚蛋。”
“这是那种你平常问候大伙儿的‘滚蛋’,还是特别给我的——因为你特别讨厌我?”
“我他妈的真搞不明白当年你是怎么在聚合海军混下去的。”
“说老实话,我当时的表现并不是很好。”
“你不是做到军士了吗?”
“之后就变成了下士,”她说,“然后又是列兵。等他们把我关进监狱时,我觉得我的职业发展进入了瓶颈期。”
“我他妈的完全理解你上司。”
“当时我的表现报告就要被评定为最差了,”她说,“但我的上尉说可以考虑修改报告,把我的表现评定提高一些。”
“你给他来了一次特别出色的打飞机?”
“没。我狠击了他的卵蛋。”玛丽说。
“用你的增强肌肉?”
“不,用我的脚。一脚又一脚。然后我把他的宿舍拆了。”
“牛逼。”斯蒂尔说。
“用的是炸药。”
“这一回,你惹火的是我们那位量子娘娘腔吗?”
“他有足够的耐心,”她说,“毕竟他是个心思很重的人。”
“你还是回去烦他吧。”
“我是来跟你讲和的,带着礼物。”她说,“小道消息:盖茨15是双重间谍。我就知道不能相信那个小混蛋。”
“我们的计划这下泡汤了吗?”斯蒂尔问道。
“看起来不像。好像贝尔一发现这事儿,就改变了他的计划。”
“我要是得不到报酬,会很生气的。”
“你知道什么让我心累吗?”她问道。
“我他妈的干吗要关心你心累不累?”
“谢谢你这么问。帮助贝尔处理他的感情问题,还有马特和他的上帝情结,这些都让我心累,我不想再继续了。”
“要是他们听说你不想再帮忙了,他们拉屎都会拉得阳光灿烂。”
“我决定帮你。”玛丽说。
“可以啊,先帮我洗洗屁股吧。”
“我想搞清楚你。”她说,“你对别人很苛刻,但是你不喜欢别人对你苛刻。”
“你现在又变成一个杂种娘娘腔了吗?”
“就算是吧。我觉得《杂种人之路》整篇经文就像一张自我保护的大网,在别人还没对你苛刻之前,你就用它来对自己苛刻了。”
“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去讲你这套屁话?”
“我很惊讶,贝尔竟然没有看到这一点。整部《杂种人之路》就是一种骗局。别人看到的是强势大喊:别惹我们。而在下一个层面,你们又让世人猜测,这其实是对你们内心深处极度不安全感的补偿。但是!”她说,“这个但是非常重要。”
“我的蛋也很重要。”斯蒂尔说。
“但是这只是个伪装,”玛丽继续说,“是魔术师的伎俩,靠它来分散观众的注意力。你们其实压根儿没打算掩饰你们的不安全感。这层伪装之下才是真实的你们。但因为没有人能看透你们,所以也就没有人能猜到你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在和别人谈判雇佣兵合同的时候,这一点对你们相当有利呀。”
“如果你这一堆狗屎推理是正确的,那你觉得我会怎么说呢?”斯蒂尔问道。
“你会说一次实话,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都是对的,这样才好迷惑我。”
“你刚才说的都是对的。”他说。
玛丽笑了,但只是一个短暂、紧张的笑。
“你在无畏舰上待过吗?”她问道。
“杂种人从航空母舰上起飞,”他说,“杂种人去他妈的无畏舰有屁用。我们只会在他们的甲板上撒尿。你干吗这么问?又害怕了吗?”
“我从来不害怕任何东西。”她说,“我在聚合军舰上待过,它们强大无比。但无畏舰上的炮完全是另一个级别。”
“他们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现在害怕了吗?”
“我怕个屁。”
“屁话,”玛丽说,“就算是联盟船员,这会儿也会心里打怵。你不可能不害怕无畏舰。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向外开上一炮,就会被闷在联盟军舰里烤焦。”
“嗯,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挺牛逼,因为你不用在你游泳的地方拉屎,不过你说的都写在《杂种人之路》前三节里了。”他说,“在那坟墓般的洋底,你一出生就已经注定过着死人般的生活。你的人生‘绝不会变得更好’,所以‘你完蛋了’。”
“这听起来可真让人安心。”
“你和我以及菲卡斯,我们没有人宠爱。我们永远都是在这种骗局祸事中被雇用的打手。跟阿霍纳、卡桑德拉或德尔卡萨尔相比,我们脑袋里塞的都是大便。也不像伊坎吉卡,我们没有军衔。我们只是小卒。我们的工作是闷头干脏活,老板们指到谁,我们就去敲碎谁的脑壳。”
“你想一辈子就当个小卒吗?”
“也许你可以梦想变得不同,菲卡斯,变成公主、人类甚至是狗屎。但我是杂种人。所有这些你梦想变成的东西,最多就是可以帮我换换墙纸主题。我反正一无所有,没什么可失去的。所以甭管哪只手挡了我的路,我都会咬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