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卫寒宵他再也没心思剥豆子了,一抿唇,篮子里的毛豆突然齐刷刷地浮上了半空,看上去就像是旋转的绿色的星。

猪儿惊讶地大叫了一声。

“豆子!飘起来了!!”

“奶!豆子!”

这些豆子一扭身,自己脱了外衣,从壳里滑不溜丢地钻出来,又一个个排着队跳进了篮子里。

这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但众人的吹捧明显也让卫寒宵很是受用。

少年狡黠又得意地眨眨眼,尾巴几乎都快翘上了天,“看见了没?等回来再教你们。”

“汤圆儿你去哪儿?”

“累了,出去逛逛。”

猪儿等人自告奋勇举手:“我们陪你!”

争前恐后地就要去抓,奈何卫寒宵身形闪转腾挪,脚步轻盈,猪儿几个硬是没沾上他衣角。

少年足尖一点,敏捷一越跳上了围墙,蹲在围墙上先伸了一下懒腰,紧跟着冲他们恶劣地笑。

“不是要追我吗?来啊。”

手掌在围墙上一撑,“刷”地就蹿下了围墙,只曳开一道白色的残影。

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卫寒宵面色这才稍微有了点儿变化。

这一路上他的确没什么事可干,只漫无目的地在巷子里乱转,偶尔看到柿子树,就跳上去捞一个吃。

他不愿去想金羡鱼,一想到她就好像被洋辣子刺了一下,心里痒痒的,浑身刺挠。

少年耳朵抖了抖,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柿子。

不知不觉间,他就逛到了街上,百无聊赖地在摊位上东抓一把,西摸一把。

皙白的指尖捏起一条榴花发带,卫寒宵在摊位前顿住了,任由老板的夸赞如无意义的风轻飘飘地刮过。

“我要这个。”

发带绕着指尖缠了几圈,卫寒宵垂下眼,发带上的榴花秾艳得像是在掌心燃烧。

他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她拿到发带时的反应,带上去的时候又是什么模样。

商队明天早上出发,谈妥之后,金羡鱼打算先去知会卫寒宵一声。

等她回去的时候,却没看到卫寒宵的踪影。

“奶,”金羡鱼问,“卫道……卫寒宵不在家吗?”

老奶奶笑道:“出去玩去啦。”

商队这事儿今天什么时候说都来得及,金羡鱼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奶奶身边,帮着一起择菜,还没择一会儿,卫寒宵就回来了。

看到她,少年愣了愣。

“我找你有事。”金羡鱼赶紧站起身,擦了把手。

卫寒宵撇开视线,眼神有点儿别扭,还有点儿……紧张?

“……什么事。”

金羡鱼指了指不远处的桂花树,“那边说。”

“我也有事。”一站到桂花树下,卫寒宵就不看她了,只闷着头盯着桂花树看。

“那你先说?”她爽快让步。

“……”卫寒宵忽然又不吭声了。

金羡鱼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卫寒宵的目光在她头发上流连了半晌,倏忽,垂下眼摊开了掌心。

“这个送你。”

他如玉的手掌上躺着条发带,绣着大朵大朵榴花,并不算多精致,针脚有些粗糙,但正是这粗糙的针脚,却显出一种拙意来。

这样秾艳的颜色和造型,要这样的粗糙的针脚才恰恰能压住。

换句话来说,土到极致就是潮。

她没想到卫寒宵会给她送礼物。金羡鱼心底吃了一惊。

卫寒宵的凤眸被阳光照得透亮,鸽子血一般,他低头不去看她,眉间流露出点儿虚伪做作的不耐出来。

可预想之中的道谢却并未传来。

“抱歉,这个我不能要。”她说。

金羡鱼也没想到卫寒宵会送礼给她。她不是情商为0的迟钝傻白甜,她是个正常的成年女性。当然能感觉到卫寒宵在对她的态度上发生了点儿微妙的改变。

老实说,她看小说电视剧的时候,实在无法理解女主的迟钝,她脑子里跑偏了半秒,心里默默吐槽。

男主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男女之间那种暧昧的气氛变化难道真的察觉不出来吗?

不过她最近实在没有心情卷进这场狗血泼天的三角恋里,帮卫寒宵认清自己的内心。

不该收的东西不能要。

于是,她果断摇了摇头。

“这些天承蒙你照顾。”金羡鱼说。

卫寒宵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条发带还被他紧紧攥在掌心。

“我知道你很担心凤道友,”她尽量以一种客观分析的态度,“所以我方才去找了商队,雇了他们送我去小仙州。这样一来,你就能回去探望凤道友了。”

她这种说法其实很自私,她刻意提凤城寒,有点儿像在利用凤城寒道德绑架卫寒宵。

但也只有提到凤城寒,才能把卫寒宵堵回去。

他压根就没办法拒绝与凤城寒利益切身相关的事。

榴花在燃烧,烧得卫寒宵掌心一阵抽搐,他唇瓣泛白,又好像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这一路上的想象她拿到发带时的不安,期盼全都被浇灭在了心底。

卫寒宵攥紧了发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正如金羡鱼所料,卫寒宵根本无法在凤城寒的事上回绝她。

他收起了发带,平静地丢下了一句“随便你。”飞也般地蹿了出去。

卫寒宵飞也般地跑了,章奶奶走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金羡鱼不愿让老人家担心,随便说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又提到了明天自己要先走。

奶奶虽然舍不得,劝了几句倒也没强留。她没什么行礼要收拾的,干脆就跟着回去,继续帮奶奶择菜做家务。

这一晚上,奶奶他们烧了一大桌子菜来招待她和卫寒宵,卫寒宵口中的二哥嫂子他们外出做活赶不回来,也依然不减猪儿等人的热情。

席上,金羡鱼特地留意了卫寒宵的神情,可能是怕奶奶他们担心,他表现得倒是自若极了。

帮着夹菜,盛汤,收碗,洗碗。

当她被cue到的时候,卫寒宵甚至还能人前自然地和她说上两句,只不过人后却没搭理她过一次。

她的住处就在卫寒宵隔壁。

金羡鱼洗漱完了倒水的时候看了一眼,他屋里的灯还亮着,一直到半夜都没熄灭。

这一晚上,卫寒宵根本就没睡好。

少年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像只翻着肚皮的白猫,皱着眉,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都是凤城寒和金羡鱼。

他懂事早,幼时天天跟着三教九流混,虽然生着一张纯良的脸,但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儿早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他最近对上金羡鱼的时候很不对劲,可是这世上万没有人能超过师父的。

他难道喜欢上了两个人不成?

卫寒宵几乎要疑心他是个荡“男”,三心二意,脚踏两条船。

这要是女人,要怎么来着?

他双手枕在脑后,茫然地看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