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隐秘的真相
陶文昌看着屈南打电话:“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俞雅原本压在陶文昌的肩上,也觉出气氛不对来,瞬间不闹了。
“好的,谢谢您。”屈南没有回答陶文昌的话,先结束了这一通电话。随后又拨给了另外一个人。
“喂,南哥啊。”董力还在上晚自习,“今天陆水没来,他停课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学校?”屈南的心已经乱了,却还压着情绪说,“现在离开教室,出校门……”
“可是南哥,我这儿上晚自习呢。”董力看了一眼老师。
“我让你去就去!”屈南的音量忽然加大,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攥紧了手机,额头也渗出一层细汗。董力不太想去,但是又顾忌屈南,窝着腰从教室后门逃出来,朝着校门跑。
“我出来了,南哥。”董力心里苦。
“你现在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把手机给老板。”屈南的手指还在持续用力。董力听出屈南情绪不对劲了,二话不说跑进小卖部,把手机塞给了老板。
“干什么啊?”老板一头雾水地抬起头。
“接!找你!”董力喊。
老板这才接过来,放在耳边:“喂,您找谁?”
“陈双和陆水上小学的时候,是不是来过您这里买东西?”屈南的心里一直喊着,千万别让自己的预感成真,可是说出话来舌头都发抖,“兄弟俩长得很像,到底是哪个不说话?”
老板犹如当头棒喝,根本接不住这没头没尾的话,但还是想了一下。“陈双啊,有胎记那个不说话,总躲后面。没胎记的那个爱说爱笑,怎么了?”
还真是,自己猜对了。屈南擦了一把脸,掌心全是湿的。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闭上眼睛,昂起头。
他想起陈双说话时飞快眨动的双眼,那是说谎的微表情。自己当时以为他隐瞒了挨打的事实,没想到……陈双所有的话都是假的。陆水的交流障碍不是天生的,小时候不爱说话又被霸凌的人,是陈双。是陆水一直在保护他,所以他长大后才豁出命去保护弟弟。
“四水!开门!开门!”陈双顺着门往下滑,两只拳头砸得红肿,都不见门有动静,更听不到门外的声音。
他只能继续砸,继续砸,砸到两只手都没有了知觉,最后虚脱似的往地上一跪,脸色惨白地抵在门板上。
自己是个没用的哥哥,从小,因为脸上的胎记被同学欺负,是低了自己一个年级的弟弟上来打架,是四水和他们打成一团。是四水笑着拉起自己的手,说,哥哥,我攒了两块钱,我们去买棒棒糖。
是四水陪着自己坐在门口等大人回来,笑着说,哥,你长大了一定特别厉害。
那一年,自己第一次见到四水,当时的自己正踩着椅子照镜子,试图擦掉太阳穴上的一块黑。陈智明拉着一个小男孩儿进了屋,说,陈双,这是你弟弟。
自己吓得没敢说话,连忙躲到了门口,是四水走过来,朝着自己伸出了小手,喊了一声哥哥。
是他把自己藏在了衣柜里,让自己不要出声,现在他又把自己藏在了卧室里。陈双的两只手压在门上,用光秃秃的指甲开始挠门。
“你说什么?”陶文昌吃惊地站起来,“咱们被陈双给骗了?”
“是,他又把咱们给骗了。”屈南坐下来,打开手机,“那如果是这样……照片里躲在柜子里的人,不是陆水,而是陈双……画了圈圈的火柴人一直都是陈双。是陆水替他挨了打,所以陆水才慢慢变成不爱说话,变成了一个疯子。我猜错了,我以为是陈双替弟弟挨了揍。可是……为什么呢?”
“你不会是想太多了吧?”陶文昌只觉得不可思议,扭脸一看,差点儿被自己女朋友的样子吓着,“我说你也太瘦了吧?又入戏了?”
“我现在时时刻刻可以入戏。”俞雅小声地说。
“演神经病就这么高兴啊?”陶文昌顺手捏了捏女朋友的鼻子,“冷不冷?”
“不冷,我穿的少是体验饥寒交迫的感觉呢。”俞雅的下嘴唇冻得发紫,“我这个角色可是特别复杂的性格,很难找到感觉。”
陶文昌才不管那套,谁的媳妇谁心疼,脱了衣服给俞雅披上。“为什么啊?导演有病吧?”
“导演对我挺照顾的。”俞雅吸吸鼻子,“因为这个女作家小时候被他爸给那个了,后来精神就一直不正常,长大后她的初稿又被男朋友抄袭了,男朋友拿着她的作品获了奖,她直接就疯了,对冷暖人情一概不知。可是我总觉得自己没找到感觉。”
“你说什么?”屈南猛地抬起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
他没等俞雅回答,又重新点开手机。刚刚那张大火柴人带着小火柴人看电视的图画引起了他的全部关注,现在再看,里面透露出无限的恐怖和阴冷。
隐秘之处,一层一层扒开揭露。
看电视的时候,大火柴人的一只手,是放在小火柴人的腿上的。
再翻到下一张,大火柴人抬起胳膊,像是要打小火柴人,现在再看,不像是要打了,倒是更像……要抱它。
小火柴人没有圆圈。
“是陆水!”屈南忽然说出来,手机掉在了地上,“陆水是外面的那个!”
“四水……开门!”陈双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用力地砸向门板。可是他吸进肺里的气仿佛吐不出来了,要把他生生憋死。
拳头上的红肿已经出了血,可是没有用,他出不去。小时候他躲在柜子里,是弟弟去陪着爸爸看电视,是弟弟去找爸爸要两个人的生活费。他不让自己去,他不让自己去。甚至有一次,爸爸带着自己去泡澡,他主动替换了自己。
都因为自己胆小,都因为自己胆小。
“开门,开门!”陈双不敢去想,只能再一次砸向门,想要离开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和柜子是自己的安全屋,真正离不开的人是自己。自己才是那个累赘,是自己拴住了弟弟的命运。外人看是自己在保护他,实际上是他一直在保护自己。
操场上,陶文昌只剩下一件短袖,他按住了屈南:“你先别急,这事……不一定是你分析的这样吧?要真有这么可怕,为什么陈双不告诉你?”
屈南摇摇头,给陈双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有人接。
“因为这种事,说出来的人很少。百分之八十的家庭猥亵都用暴力掩饰过去了。”震惊当中的俞雅说,“我为了这个角色做了很多资料,受到家长性暴力的孩子很少有人愿意开口,有时候就连警察都问不出来,所以很难立案。这是他们从小受到的枷锁,一旦需要面对,他们的存在感就要崩塌了。这是连警察和心理专家都问不出来的事,如果是真的,他们不会说。更何况……男性受害者的数量不低于女性,可是愿意承认的人,寥寥无几。说比不说还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