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傀儡

迷迷糊糊间,钟阑想,自己在过去几十年时光里做的最明智的决定就是孤身一人。

他一直想当无错的好人。为此,他曾付出过血的代价,然而到最后都没能改掉这个毛病。因此钟阑曾选择孤身一人,不给自己当好人的机会。

他现在后知后觉地佩服当年的自己,清醒地认识到独身是有多重要。

一旦有了牵挂,那便是劫。

总而言之:

不要靠近男狐狸,不然会变得不幸。

他被捉了。

钟阑面无表情地睁开眼,仰头是温暖的烛光。精致的烛台在墙角,火焰熊熊燃烧,跳着雀跃的舞蹈。屋内还点着熏香,味道很熟悉。

钟阑尝试起身,但失败了。他的手脚都被绑住,并且因为药力使不上力气。

闻姚要对我做什么?

钟阑警惕地打量四周,却发现周围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这里温暖、明亮,没有想象中黑暗的牢房与各种可怕的刑具。他身下是一床柔软的锦被,下面还垫着四五层柔软的垫子,每寸布料都被熏香仔细地染上了气味。自己陷在床中央,像一樽易碎的瓷娃娃似的被保护了起来。

自己真的被闻姚捉了吗?

他一动,脚踝和手腕处的束缚提醒他,这的确是囚|禁。然而钟阑低头,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是被锦带捆住的。若不是他浑身无力,这东西一挣扎就散。

砰——

大门忽地开了。一袭纯色红衣翩然而至,白色的纱被微风吹动,随着步伐走近而波澜万千。他无害而优雅,似乎还是之前那个徐公子。

“闻姚,你……”钟阑睁大眼睛说不出话。

“陛下,你不是喜欢徐公子么?”闻姚坐到床边,语气温柔和缓,却在此时有渗骨的寒意,“怎么,又不喜欢这副装扮了?”

钟阑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幕篱后模糊的轮廓,发现的确与闻姚能合上。良久未言——之前谁想得到徐公子是闻姚假扮的?!

闻姚见他不说话,继续笑盈盈道:“对了,忘了告诉陛下。两次,陛下都未曾在上过。”

“咳咳咳——”

钟阑脸侧微红,下意识地往后缩。

闻姚一把将人捞过,轻而易举地按住钟阑,将他困在自己的怀抱里:“陛下,该喝药了。”

钟阑谨慎抬眼:“什么药?”

床边桌上放着一托盘,上面是一只纯白的玉碗盏。浅褐色的药汁泛着淡淡的苦气,温热着散发水汽,似乎只是普通中药。这个托盘是刚才闻姚进来时端着的,钟阑自然知道这不可能没古怪。

他忽然抽紧的肩颈线条落入闻姚的眼睛,后者挑起嘴角,哄骗似的:“自然是好东西。”

闻姚端着药碗,殷切地将碗捧到钟阑嘴边。然而钟阑却尽力别开脸,让碗抵在自己脸颊上,嘴唇紧闭,不给他任何机会。

闻姚叹了口气,换了声线,用徐公子的声音在钟阑耳边诱骗道:“这药可花了我不少心思,只喂给陛下一人呢。”

钟阑后背一阵冷汗。他尝试挣扎,手脚却连锦带都挣脱不开。他猜,身体的古怪就与这种药有关。徐公子的模样和声音温柔体贴,而那只药碗的壁冰冷无情。他心里一横,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猛然撞向闻姚的胸膛!

苦涩的汁水在锦被上落出一滩难看的痕迹。

闻姚的语气一下就变了,似乎是生气了,但语气不急不缓:“药洒了一半。”

钟阑还未来得及做更多的反应,闻姚将他整个人翻转过来,按在床柱上。他一把将白纱掀开,露出那张如艳鬼般的脸,眼神似乎黏在钟阑身上。

钟阑的手脚全没力气,咬着牙:“你拿开,我不喝!”

忽地,一只骨节分明、冰冷的手死死钳制住钟阑的下颚,硬生生将他的头转了过来!

钟阑死咬牙关,眼神冰冷不屈,与闻姚对视。闻姚平静地接受他敌意的视线。

忽地,他松开了一个笑,拿起那碗剩下的药水喝进嘴里。

钟阑的瞳孔动荡,眼睁睁地看着闻姚俊美却可怖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鼻尖抵上自己的鼻尖——

“唔唔唔,你,唔唔。”

钟阑的下巴被固定住,被迫仰头承受这个带着药草味的吻。他咬紧牙关,拒绝药流入自己的喉咙。忽然,一只手恶意地缠上他的腰窝。手指修长、纤细,看上去适合拔完各种精巧的器件,此时却将流连和柔软都送到钟阑腰窝那一块可怜的软肉上。

钟阑闭上眼睛,乌羽似的睫毛像被雨水打湿的叶片似的不住颤抖。

那只钳制他下颚的手顽劣地用指腹在他脸侧嘴角打磨。指腹光滑,轻微的指纹起伏轻轻刮擦柔嫩的唇畔,耐心且恶劣。

钟阑的呼吸被一同堵住了,挣扎的眼角微微出现忍耐中的生理性眼泪。闻姚加深了这个吻,让钟阑的呼吸也无处可逃。

“不要。”

发声的同时,药水找到了流入的缺口,汹涌地伴随一条温热搅入他的口腔。

钟阑竭尽全力推开闻姚。重新获得新鲜空气的同时,他的头脑又开始发昏,药力霸道,将他汹涌吞没。

他感到眼前的模糊的亮光被一人形遮挡。闻姚的声音无比缱绻,爱极了,也恨极了,用报仇当口爽而疯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语:“陛下,我会像你折磨一样,好好折磨你。”

钟阑眼前一黑,重新回归沉睡。

屋外,闻姚合上那扇极度沉重的门。

闻梁绞着手等在门外:“皇兄,难道就得一直让他喝这药?”

“我控制不了他,只能先假借药力。”闻姚神情冷淡,“但不会喝很久的。”

这时,吴庸进来禀报:“殿下,预言者来了。”

“孤正好也要见他们。”闻姚轻飘飘地一摆袖子。

外面进来了一整排小宫女,端着无数托盘,上面是暗红鎏金的皇袍、冕旒以及一只全金的烟枪。闻姚展开两臂,宫人替他整理皇袍,冕旒半遮艳色与眼神。最后,他拿起那杆烟枪。

修长的手指抚上嘴唇,似乎那儿还停留着刚才的温柔。闻姚眼角半压,似乎不用烟枪了。他没有点燃,只潇洒地将其拿在手里。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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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盟散去后,部分小国君回国了,另一些打定主意要攀上闻姚这棵大树,与预言者们一同来到南穹京城。

云国是一没有存在感的国家,说小也还有十五城,说大却也只有辛国、南穹的一半而已。然而,云国在联盟中却不可或缺:云国人习惯云游天下,人人都是消息通,就连云国君都常常是很多消息最先知道的那批人之一。

今晨,他找上预言者唠嗑。

“朕曾与十皇子有过酒局。有消息,辛国君被抓到了。”云国君悄咪咪地对他们说,“闻姚秘而不发,将人锁在一座两年前新建的宫殿里。辛国君神志不清,随闻姚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