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线索
“请替自己戴上它们。”
那个声音重复了一遍。
钟阑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没试过自己绑,先思索一下。”
那个声音陷入了沉默。钟阑趁着此时拨弄那个箱子里的东西。
“先绑脚。”
“哦。”
钟阑拿出脚镣。他的脚踝骨感削瘦,一层薄薄的皮肤白得透明,与狰狞的脚铐相比显得异常无力脆弱。锁扣在他合上的时候自动锁死了,两只被金属捆绑的脚踝之间连着一条拇指粗的链条。
那个声音想要继续指挥,然而钟阑却没有等他。
他再从箱子里翻出一条长而粗的锁链,将他在自己脖子上环一圈,然后再在身前交叉,然后与两手一起在背后固定。
钟阑抬头:“你不考虑自己来吗?如果是我自己能绑住的姿势,那必定也能自己解开。”
那个声音不见了。
昏暗中,石门开启的机关声异常刺耳。脚步慢慢在背后响起,逐渐走近他。那条将钟阑双手固定在背后的锁链被人牵起。
刺耳的碰撞打破了石窟内的阒然无声,伴随一声咔嚓,锁链的末端被固定在机关上。
机关转动,在机械冰冷而有力的制动中,钟阑被迫展开肩膀,两手分开被悬吊吊在空中,脚尖点起,只有脚尖一点地方能撑住重量。
熟悉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一双手臂从后环住他精瘦有力、被迫拉长的腰。
好久没有见到闻姚的钟阑几乎下意识地微颤,脸颊两侧微热的红意。
我见到罗国君真面目时,需要装出惊讶的样子吗?
想着,他泫然欲泣,呼吸急促,像是害怕极了。
对钟阑的反应熟悉极了的闻姚:“……”
钟阑害怕的概率和他有事业心的概率不相上下。所以我当他表现出这副模样只有一种可能。
他在刻意伪装引诱。
闻姚愤愤咬上他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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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南辛?”燕国君气得头脑发昏,狞笑着,“每每燕国势头正盛,总有人出来捣乱。为何他的运气就如此之好,处处与我作对?”
一群灰衣人站在厅堂左侧,只有李微松坦然坐着,喝着茶:“很早之前我就提醒过陛下了。但陛下那时并不信我。”
燕国君重重吐气。李微松很早之前就与他说过,他没有称霸的命,然而他自己并不相信。灰衣人同他说,他的气数是困在这天地间,然而灰衣人们没有,若想要改命,只能借助他们的力量。他虽然将灰衣人当做军师,但骨子里的自负让他并不相信自己没有天子之命。
“不过,陛下的机会已经来了。”
燕国君挑眉:“哦?”
灰衣人捧来了一个奇特的小匣子。燕国君知道这个东西,这些灰衣人总是很关心上面不停变化的数字。灰衣人看待这个数字,似乎就与他看待争霸一样。
李微松看了眼匣子:“先前这个数字总是小于十,但从罗国兼并南辛的第二天开始,数字一路涨到了八十多。”
“这是什么?”
李微松笑了:“这是辛国君的痛苦值。”
满分一百,越高越痛苦,而当钟阑死的时候,这个数值才会到一百。
“这罗国君倒是……呵。”燕国君玩味勾起嘴角,“说吧,朕的机会是什么?”
“半月后,燕国军队会与罗国在西岭山发生碰撞,这场战争你们会输。”
燕国君皱拢眉头。
“不过,我们可以帮陛下赢一回。”李微松说,“做法很简单,只需让南辛旧部见到辛国君此时的痛苦就可以了。”
辛国君深得民心。若南辛知道他在罗国君手下这般痛苦,势必会掀起声势巨浪。
燕国君略有所思地去军机处商讨战略,将灰衣人留在原地。
然而,他前脚刚走。灰衣人间就开始交头接耳。
“这匣子上的数字怎么又忽地回落了?”
“这几日都是这样的,忽然升得异常高,然后再回落到十以下。”
“辛国君到底在干什么?”
李微松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你们别吵了。只要他八十多的痛苦让南辛知晓了,就能挑动他们内讧。算着日子,也就该是这些天了。”
众人相视,点头。
忽然,匣子上的数字又从几跃升至几十。李微松像是看不下去似的,眯着眼睛,表情痛苦地将那个匣子塞回黑布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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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阑生气了。
那天,闻姚忽然拿出一条黑布,将他的眼睛蒙上。
一开始他并未感觉有何不妥,还有些高兴,顺理成章地继续下去,然而闻姚却像被他激怒了。钟阑这才发现,闻姚本人的内功已经强悍到与他不相上下,他竟然隐隐有些吃不消了。
更不要说这几天闻姚越来越疯,让钟阑失去意识了好几次。
钟阑转过头,咬住闻姚被汗水打湿的鬓发:“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就直说。”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喘着粗气,心里像是憋了一团火。他将钟阑弄得也上火了,但偏偏手脚又都不受自己控制。
最后钟阑找到机会,与闻姚一起跌翻到地上,用膝盖将他顶在地上,生气地吼了声。
“闻姚你给我长张嘴!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
闻姚立即不动了。钟阑的眼睛仍被蒙着,他也无法用手脚将黑布解开,只能听着黑暗的沉默。
良久,闻姚声音喑哑:“你怎么知道我是闻姚的?”
钟阑:“……”
那道声音疑惑、欣喜又委屈:“我把你眼睛蒙上了。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罗国君的?”
钟阑:“……”
所以你这几天是觉得我和陌生人很开心,于是又吃自己醋了是吧?
他泄力似的一下瘫了下来,将闻姚当做人肉垫子,有气无力。他用下巴蹭着闻姚的肩窝:“我当然知道你就是闻姚,你抱住我,我就知道了。若我不知道你是闻姚,还会这么配合吗?”
对方不吭声。
“你觉得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闻姚在他耳垂上亲了亲:“你有我特别特别喜欢的样子,然而……”
他顿了下,自嘲似的:“对你而言不论身在何处都能活得很好,因为你有无数可以接受的选项,而我只是还算可以的一个,不是吗?”
钟阑心里忽地一空。闻姚语句里的颤意与微动击中了他,让他立刻想要否认。闻姚似乎遇到一点微小的事情就会料定自己并不爱他。
他知道,闻姚从小便没有被人爱过。或许,自己当年将他从落辰斋里带出来,是他第一次尝到被宠爱的滋味。然而他得到的甜头永远转瞬即逝,以至于任何风吹草动就会成为又被抛弃的信号。
“不是的,”钟阑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在雪地里站着、警惕而有自毁倾向的少年,轻声哄着他,“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