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两仪洗剑
阮慈从前意修,一旦穿越到本主身上,虽然难以影响本主的行动,但对其一生识忆是一清二楚,此次穿越,大概是因为介质不同的关系,对岳隐生平了解得便不是那样清楚了,只知道一些泛泛的情况。南鄞洲和中央洲陆不同,佛门坐大,玄修反而有些式微,以岳隐所知,昙华宗之外供奉有洞天真人的玄修盛宗,不过是两三家而已,山门多在偏僻远处,和中央洲陆是大相径庭。
除此之外,南鄞洲和其余洲陆也没有什么太大不同,此处距离中央洲陆并不远,气候甚是类似,一样是山清水秀,只是因洲陆较小,这里的绝境不多,只有几处五行绝境,都被昙华宗以大法力、大功德隔开,因此南鄞洲虽小,但凡人非常活跃,只是岳隐不知总人口,阮慈也无从和中央洲陆比较,至少在她看来,此处的凡人要比南株洲更多,而且有一种别处凡人所无的气质。
若要细究的话,大概是因为南鄞洲对凡人来说并不危险,只要避开一些禁制,便可独立生存,甚或游历洲陆,也不是办不到的事。中央洲陆的凡人几乎不可能离开自己生长的国度,与修士也少有交集,如上清门紫精山下的九国之地,修士和附庸家族、皇室、官僚一起,组成国中顶尖阶层,但即便如此,这些家族中的凡人最多也只能接触到筑基修士,修士一旦结丹之后,便不会在九国久留,因此凡人对仙人无不是又敬又畏,不像是南鄞洲的凡人,很敢于和修士交涉,甚至是争执大闹,有昙华宗在,此地的修士几乎从来不敢鱼肉凡人。
这般一来,南鄞洲凡人的气运便要比别洲强盛许多,便是这岳隐所在的茂宗,也受到风气感染,收了一批不能感应道韵,和阮慈一样注定只能做杂修的门徒,让他们修行体术,再试着驾驭剑器,倒似乎是要在玄门剑修之外,再开辟出体术剑修这条道路来。
岳隐身为金丹修士,门下便收了三五个凡人弟子,又命自己大徒儿教授他们入门体术,阮慈模糊感知到,这已不是他收的第一批弟子,这些弟子本身追求超凡,对体术剑修自然大感兴趣,凡有感悟,都会给岳隐留下玉简,这样人人钻研下来,积累越来越厚,岳隐自筑基收徒之后,已有过数十凡人弟子,如今大多逝去,但他手头的心得越来越多,新收的弟子走的弯路也越来越少了。
这般行事,和无垢宗殊途而同归,甚至还要走得更加深入,昙华宗已是统领了一洲之地,而无垢宗才刚刚开始。阮慈乍然间也猜不出昙华宗在洲陆中推行这仙凡一体、扶助杂修之策,究竟有什么用意,只想着大约是和争夺气运有关。而在岳隐看来,本洲虽然比不得中央洲陆那般的大洲,论大小似乎也和南株洲无法相比,但此地清平和乐,也不似别处那般血腥——不过这清平和乐说的是各大宗门,此地因凡人十分活跃的缘故,洲陆上活力十足,凡人间的厮杀斗法也相当常见,反而是和中央洲陆掉了个个儿。
在岳隐的识忆中,阮慈找不到一点南鄞洲要受到天舟征伐的预兆,甚至连东华剑为何会在此地现身都不甚了然,谢燕还以前的上一任东华剑使已是许久前的事了,并非为擎天三柱所得,大约在万年前突然失踪,神剑从此隐没,像这样的神剑,也不会任人不断抢夺,否则围绕其的腥风血雨不会有一日停歇,剑使失踪或陨落之后,便会投去他方,此后再择主投奔。若无特殊手段,也不易在击杀剑使后将其捕捉,而且此事可一不可再,将神剑本能压制得越狠,之后的反弹也就越强,甚至可能神剑自身划破道韵屏障,投去他方都是说不定的事。
此时的东华剑,大概便是隐藏在南鄞洲某处,而中央洲陆或者已经卜算到了东华剑下落,正在赶来的路上,但这些大事岳隐也没有途径知晓,剑修心思一向单纯,除了授徒之外,便是练剑。南鄞洲的修士一般不想着到别处游历,成就洞天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像是岳隐所在的两仪剑宗,就从来没出过洞天修士,岳隐这人一向实在,他自认为道途终点是在元婴境界,但却也未曾因此失了剑心——每个凡人出生的时候也都知道,自己最多活一百多年,也未见他们便自暴自弃,浑浑噩噩地做那行尸走肉。
若是能在陨落以前,推断出体术剑修的路子,那便好了。这是岳隐心中最强烈的想法,阮慈也是隐隐有所感应,她对此不知如何评价,因中央洲陆的剑修一向是兼修体术,岳隐费尽心机推演的功法,在中央洲陆只是一本道经而已。
这便是偏僻洲陆的坏处么,中央洲陆物华天宝,修士见识自然也比旁人更强,但岳隐虽把一生都花在了他人已做过的工作上,阮慈却也不觉得他有多愚蠢,她逐渐发觉,几乎所有人的道途,不论长短,最终都会化为虚无,只有寥寥数人存在的痕迹能够亘古长存,对这些修士来说,能否按自己心意活过一世,这才是最关键的一点。岳隐才具有限,也没什么野心,可以说是安分随时,若是生在中央洲陆,可能连被收入门下的资格都没有,中央洲陆喜欢的是那些胆大弄险的弟子,便是岳隐侥幸拜在名师门下,学到了上乘功法,多数也不能增补什么体修神通。
但对岳隐来说,能在这清幽山间舞剑弄琴,已是不做他想,南鄞洲的修士几乎从不私斗,所有矛盾都用博弈解决,极少动武,因此岳隐虽然是剑修,但却很少和人打斗,他时常盘膝打坐,在意念中拟化两个自己,自己和自己相斗,又或者邀战同门。
岳隐最常邀战的便是两仪剑宗的大师兄百里偃,他自幼便十分倾慕大师兄,金丹之后,落入情难,蒙大师兄不弃,与其朝夕相处,同修了四百多年,虽然二人都为男子,但修士之间实在把这些看得很淡,岳隐为此特意修了化身之术,不过他和百里偃在一处时,多是谈玄论道,仗剑相斗,偶尔以灵炁相和而已,说是好友也罢,兄弟、道侣都可,剑修本身欲念极淡,只是双目相视时均感愉悦便可,岳隐从未想过进一步亲近大师兄,更不知道大师兄是否心悦于他,或许百里偃只是相助岳隐脱难而已,本身并无绮思,因此这化身之术终未派上用场。岳隐也不执著于此,百里偃肯与他亲近,岳隐心中便泛起淡淡的欣喜,这已是他较为激烈的情绪变化了。
道途不同,修士性情自然也不相同,阮慈所修太初之道包容万象,至情至性她要经过了解,像是这般一念不起,宛若死水的止水剑心,也让她颇感新鲜,这止水剑心和剑心通明相比,少了对外界无微不至的映照。如桓长元,显然便比岳隐要灵透许多,映照外界情念也是纤毫毕现,这样的人可以坦然出入于情,只怕便是情思中种种恼人之处,也能夷然承受,便是入了情难,所得也要比岳隐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