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第二十四章(第3/4页)

她再开口时语调轻柔,「你说我从未对你敞开心胸?原因就在这里。我把藏在我心里最深处、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告诉了你,结果你做了什么?你跑去亚特兰大找那个蹧蹋我的男人碰面,而不是来跟我讲话安慰我。」

「我以为你要我采取行动。」

「我是希望你采取行动,」她答道,语气充满了悲哀,「我是真的要你有所行动。」

他听到话筒传出喀嚓一声,原来她挂了电话。他又拨打她的号码,但是线路忙线中。他一直按着话筒上的「拨出」键,而且连按了五次,但是莎拉没把她的话筒放回去。

杰佛瑞站在观察室的单面镜后面,心里回想着他和莎拉的对话。有一股强烈的悲伤感包围着他。关于打电话这件事,他知道她说的没错。他应该极力要求奈丽帮他转接电话。他应该去诊所跟她说自己还爱着她,跟她表白她仍是自己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他应该跪下来求她回到自己身边。他不应该离开她,而且是二度弃她远去。

杰佛瑞想到几天前,丽娜在描述性犯罪者的目标时,她用了受害人这个字眼。她还在这个字眼上面打转,说什么「受害人」的意思等同于「软弱」或「愚蠢」。杰佛瑞不喜欢丽娜的分类方式,他当然也不喜欢听到莎拉说出那个字眼。杰佛瑞大概知道莎拉比她自己遇过的男人都还要优秀,他也明白莎拉不是什么受害者,但是她偏偏该死的要用这个角度评断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没把她当受害人看待。要说有什么看法的话,其实他把她视为生还者。原来在莎拉心目中他是如此不堪,杰佛瑞为此感到很受伤。

穆恩打断了他的思绪,她问:「准备好要开始了吗?」

「好的。」杰佛瑞一边答道,一边暂且将莎拉放下。不管她说了什么,目前莱特仍是解开格兰特郡疑云的可行线索。杰佛瑞已经人在亚特兰大了,既然如此,不在此人身上问个究竟,岂能就此空手而回。杰佛瑞凝视着玻璃窗,他咬紧下巴,逼自己全神贯注在眼前的任务上。

穆恩乒乒砰砰的进入侦讯室,她用力关上身后的房门,然后从桌面下拉出一张椅子,椅脚拖过地上瓷砖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噪音。尽管亚特兰大警局有钱又有编列特别经费,但是在清洁方面,这座城市的侦讯室和格兰特郡相较之下完全没得比。杰克·亚伦,莱特所待的房间昏暗又肮脏,没涂上油漆的水泥墙是一片阴灰。室内有股绝望郁闷的气息,这会让人为了离开此地而愿意招供认罪。杰佛瑞把这一切都瞧在眼里,并等着看玛莉·安·穆恩如何逼供莱特。她没有丽娜·亚当斯那么行,但不可否认的是,穆恩和这个强暴犯的关系很好。她跟他讲话的方式像个大姐姐。

她问:「那个乡巴佬没呼拢到你吧?」

杰佛瑞知道她在建立与莱特之间的信任关系,不过他自己对犯罪心理的性格描绘并不看重,但是他猜想玛莉·安·穆恩大概很相信这套伎俩。

「他弄坏了我的脚镣,」莱特说,「不是我弄坏的。」

「杰克,这件事我知道,好吗?」穆恩一边叹气,一边和他隔桌而坐。「我必须弄清楚你床垫下的那把枪是怎么来的。这显然触犯了法纪,你现在正面临『三振出局』的处境,对不对?」

莱特瞄了镜子一眼,或许他已猜中杰佛瑞正藏身镜后。「我不知道枪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我猜啊,他把你的指纹也印到枪身上去了,对吧?」穆恩交叉双臂问道。

莱特似乎正在思索这个问题。杰佛瑞知道那把枪的持有人是莱特,但是他也明白就算穆恩立刻把枪送去检查鉴识,也无法很快查明枪枝上的指纹是谁的。

「我很害怕。」莱特终于回答。「我的邻居都晓得了,对不对?他们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

「他们知道我那些妞儿的事。」

穆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转身背对着莱特,目光投向窗外。窗框上有一面和莱特家很像的筛网。杰佛瑞赫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个男人把自己的家弄得像座监狱。

「把你那些妞儿的事情说来听听,」穆恩说,「我指的是莎拉。」

听到莎拉的名字被提起,杰佛瑞发现自己双手紧握。

莱特往椅背靠坐,并且舔着嘴唇。「好紧的昃,」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她对我很好哦。」

穆恩的语调透露出她备感无聊。这种话她听得够多了,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问:「是吗?」

「她很体贴哦。」

穆恩转身,背脊靠着筛网。「我相信,你知道她住的地方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些妞儿出了什么状况你都知道。」

「我只知道报纸上读来的东西。」莱特边说边耸肩。「老大,你不能因为那把枪就把我送回去坐牢,对不对?我必须保护自己啊。我很担心我的生命安危。」

「先来聊聊格兰特郡,」穆恩提议道,「然后我们再来谈枪的事。」

莱特抓捏着自己的脸,心中估量她的意向。「你跟我讲的都是实话吗?」

「那当然,杰克。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假话?」

莱特似乎在衡量轻重。就杰佛瑞看来,要做什么选择根本无须用到大脑:反正不是坐牢,就是和警方合作。还是说,他揣测莱特想要营造一种印象,一种可以掌握自己人生的印象。

「关于她车子的那件事。」莱特说。

「你是指哪件事?」穆恩问。

「就是她的车被刮了字啊,」莱特把事情讲清楚,「那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

「我有跟我的律师提过,但是他说这并不重要。」

「这件事现在变得很重要了,杰克。」穆恩说,她的语调适度地传达出某种坚持。

「我不会在别人的车子上面写那两个字。」

「你是说『贱人』?」她问。「你在洗手间里面,就是用这个字眼称呼她。」

「那不一样,」他说。「我这是激情时刻的一种表示。」

穆恩对他的这个答复不做回应。「是谁刮的?」

「你说那个字啊,我怎么会知道呢。」莱特答道。「我整天都待在医院里头工作啊。我哪知道她开的是哪种车。不过,我倒是可以猜猜看啦。她那种态度喔,你知道吧?好像所有人都比不上她。」

「我们不谈这种事情,杰克。」

「我知道了,」他低着头说,「对不起。」

「你觉得会是谁在她的车上刮出那个字呢?」穆恩问。「会不会是医院里的某个人?」

「那个人认识她,知道她开哪一辆车。」

「会不会是某位医生?」

「我不知道。」他耸耸肩。「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