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齐聚一堂(2)

冯小姐也身子倾了过来, 关切问道:“沈先生,你还好吗?”

沈灵均并未理会冯小姐,也许是因为不熟,也许是确实急着接过许少庭送到手边的香槟, 赶忙喝下去顺气。

也或者只是因为对冯小姐那与其他女士并无区别, 总是用估量的眼神将他的价值从头到脚计算出了个满意的答案, 于是既矜持也殷切的迫不及待的抱着那种目的想和他交上朋友——男女之间特有关系的那种朋友。

沈灵均对此几乎是厌恶到很难保持绅士品格, 常常也不介意冷漠对待这些女士们。

接过少庭递来的香槟, 牛咀牡丹似的当成白开水咽下肚, 这点酒精度数对他来说也确实如同白水,他少年时期曾一度沉溺酒精, 后来也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戒掉。

许少庭看他这样,连忙说:“你喝慢点, 不要再呛到了。”

沈灵均将空了的高脚杯放在餐桌上,压低声音说道:“知行先生与千风先生的爱情故事……可是去年年末在沪市压过明星绯闻的头号新闻。”

许少庭一言难尽的看着沈灵均:“你想笑……就笑罢!”

沈灵均微微弯腰,许少庭实在矮他太多,他将声音始终说的极轻,揶揄似的调侃:“那些文章也都是你写的吧?难道是故意创造出知行和千风明月相爱的假象?”

许少庭:“怎么可能!完全是弄巧成拙啊!”

冯小姐站在一旁,早在出声关怀后, 见那白华军官连眼神都没有送给她一个,就已经心生委屈,咬了嘴唇恨不得当场甩脸离开。

所幸记得保持淑女风度,但也没了和这样的男人交好的心思, 她确实是被宠坏的了女孩,即使这位沈先生是她见过的同龄男士中拔尖的优秀,但她也绝没有被甩了冷脸,还能继续贴上去低到尘埃里的卑微。

只是心中异常不甘心的看那瘦弱的许少庭, 与身高独树一帜的沈灵均,俩人旁若无人的说起悄悄话,完全将她撂在一边,竟是好像没她这个人似的。

冯亚楠心中愤愤的想到:这倒是稀奇,把个如花似玉的美丽女郎当做空气,这两位还是男人吗?

只等这两人记起她的存在,她骄矜的说声再见,就挺胸抬头的离开。他们两个可以没有礼貌,她却还要个有存在感的退场。

便有男声插嘴,是个男声,却语调纤柔的问:“这么美丽的小姐,竟然没有人邀请跳舞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冯亚楠心中一喜,到是肯给这来邀请跳舞的男人一个机会。

只是目光落在这出声的男人身上,直接看到了他顶着偏分头的头顶,几乎差点脱口而出:这么矮还来找我跳舞,莫不是自取其辱吗?

许少庭与沈灵均也结束了二人私语,皆是面色沉着的看着站在冯小姐身前的那日本军官——望月三郎。

望月三郎并非孤身前来,事实上他身旁还有位身高不输于穿了高跟鞋的冯小姐的金发女郎。

这女郎不说身高,一头浅色至极,几乎是白金色的长发顺直的披在身后,不说她本人高鼻深目,很类似所谓的正宗雅利安人种长相,就这一头浅金色的长发便是足够惊艳。

这位女郎本是挽着望月三郎胳膊,见他邀请看模样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就松了手,并且笑道:“美丽的小姐,可要给中尉一个面子。”

金发女郎说完,便斜眼朝着另外两个男士飞去一个秋波。

许少庭与沈灵均都吃不消这美人媚眼,许少庭只是颇为戒备的走到冯小姐身前:“冯小姐,我们该去找冯先生了。”

冯亚楠早在意识到对方身高,已是踌躇不定,见到这是个穿日本军装的日本人,心中想怪不得这么矮。

再见到他身边有了位白人美女,更是确定了要拒绝这人。

只是刚要开口,对上这日本军官清秀娃娃脸上,那双比常人似乎黑的更加纯粹的眼睛,也被其中古怪诡谲的神色惊到,几乎是逃避似的躲开这双眼睛,冯亚楠朝着许少庭靠近了些。

她点头回道:“是的,该去找父亲了,他们聊天应该早就结束了。”

然后对那日本军官说:“抱歉,实在是没有时间和您跳上一支了。”

望月三郎这才惊醒似的,看着冯小姐身边的两位,露出个亲切笑容,用他那口比沈灵均发音正宗太多的中文说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我们英俊的莱恩少尉。”

沈灵均正要答:哦,是的,很巧,我还有事,再见。

望月三郎已经直直的看着他身边的瘦弱青年,他声音在这喧嚣场所放轻了,但足以对方听到:“本打算近来登门拜访,没想到在这里就遇到许先生了。”

许少庭迎着这古怪的日本军官,几乎想要直截了当的问“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便见他微笑说道:“另一位许先生怎么不见人?”

说罢,就自问自答的继续说道:“想必是被困在了北平,不过听说华夏人在外,打电话到家中都是报喜不报忧,看小许先生还能来参加舞会,想来心情极佳,是不知道自己父亲正在北平内外交困了。”

许少庭顿时脸色白了,冯亚楠催促他赶紧离开,也跟着听了番这日本军官慢条斯理、面带微笑的说出这样的话。

即使不是自己的爹,也听得人有点打颤,并且心中觉得这日本人愈发的邪门起来。

许少庭看向冯小姐:“抱歉……您先自己去找冯先生吧。”

冯小姐看看他,再看看那日本军官,点点头回道:“是你家中的事情,我便不打扰了。”

只是离开前,忍不住说:“要叫我父亲和你姑姑他们过来吗?”

许少庭摇头,身边有个沈灵均大概更有用,冯亚楠见状,也不做停留,提着裙摆去找人了。

望月三郎讶异道:“那位小姐看来对我很有误解。”

似乎被晾在一边的金发女郎笑道:“也许是你真的吓到了小姑娘。”

“我能吓到谁?”望月三郎耸肩。

那金发女郎挽回他的胳膊,又发出串笑声,明明一米七不止的身高,在这矮子军官身边故作小鸟依人模样。

许少庭觉得面前这景象很像是副讽刺漫画,但是强忍面对这望月三郎的不适感,问道他:“你说许先生——我父亲困在了北平?他被谁……困在了那里?”

北方政府?还是政府背后的亲日,亦或亲美亲什么外国的派别?

总之许怀清那一腔爱国理想,在当下的时局中……许少庭也想过,总有一天这便宜爹说不定会为理想捐躯。

他自然是愿意为国赴死的,也算实现了理想。

只怕他只是因理想而亡,却并没有实现为国。

“我只是随口一说。”望月三郎盯着许少庭,目光愈发玩味,“只是这么久没见到许先生,十分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