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苏燕在逼徐墨怀杀了她。

“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杀你。”徐墨怀微微俯身,神情扭曲而阴冷。“你会生下朕的子嗣,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即便你与朕是一对怨侣,朕也绝不会放手。”

苏燕听着徐墨怀的话,好似有一条冰冷的毒蛇从她身上爬过,让她忍不住浑身发寒,身躯微微地颤栗起来。

他的拇指落在苏燕的唇上按了按,说道:“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朕总是十分不满意。”

——

徐墨怀走后,苏燕的寝殿内便多了两个侍女,她从前并未见过。

而无论她再做什么,这两人都像是影子一般寸步不离的跟着。

她不用想也能明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徐墨怀不会再给她机会落胎。在回到长安之前,她便隐约有了预感,然而因为她从前药喝得太多,身子也有些毛病,月事乱得厉害,因此她心中却仍抱着一丝侥幸,却不想竟真的是应了最坏的猜想。

一场平乱过后,朝中人心惶惶。

常沛被关在大牢的第七日,徐墨怀终于去见了他一面,而后下令将他腰斩。

至于他的外祖,倘若处死了恐会落人口舌,总归也到了年纪,将他关押起来,日后再寻一个借口,说他自知羞愧不愿苟活于世。

听闻苏燕有孕,宋箬去含象殿看了她。

含象殿的侍从比中宫还要多,连林馥想去见苏燕都被拦在了殿外。林馥已经知道了徐墨怀是个疯子,如今又正因反贼一事心烦意乱,她被拦住便没有再强求。

宋箬能去见苏燕,是因为徐墨怀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绝不会如同林馥一般多出什么自以为是的心软。

宋箬见到苏燕的时候,她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一棵海棠树,树上的叶子已经泛黄卷曲了,有几只鸟停在树上,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燕娘,你近日如何了?”宋箬出声唤她。“听闻你有孕,我来看看你。”

苏燕扭头看宋箬,神情冷漠而疏离。

“你不难过吗?那也是你的外祖。”

宋箬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很快便回答了她,话里找不出丝毫破绽。

“外祖年老昏聩,受了逆贼的蛊惑要夺权篡位,皇兄所为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何况皇兄心软,并未要了外祖的性命,不过是将他软禁。”

苏燕记得宋箬的外祖曾将她支开,与宋箬单独说了一番话,徐墨怀做了那样多的恶事,她的外祖怎么可能不与她说清。

她语气尖刻,紧盯着宋箬的眼睛。“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的阿娘与长姐,甚至是连你的弟弟,都死在了徐墨怀手上,你还觉得他是对的,还能将他当做自己的皇兄看待吗?”

她终于明白为何徐晚音会畏惧徐墨怀了,因为徐晚音是平常人,她是被娇惯的公主,谁能在面对自己的杀母仇人时若无其事。

宋箬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声音也冷了下去。“那些不过是编造的传闻,皇兄不会如此。”

“他会!”苏燕站起身,眼中都是疯狂的怒火。“他就是一个疯子,自私自利,眼中只有权势,世上的任何人都不重要!你的父母亲人皆死在了他的手上。这种人居然能做皇帝,你便不觉得可怖吗?”

宋箬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燕娘,你不该说这种话,此刻你身体不适,我便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等宋箬走出了含象殿,心脏依然狂跳不止。早知如此她便不来了,这些话必定会落到徐墨怀耳朵里,徐墨怀知晓她听到了这些,万一对她也动了杀心该如何是好。

果不其然,宋箬才回到了自己的殿室,便有侍者过来试探。

“陛下让奴婢转告,王大夫也是公主的外祖,倘若公主想要去探望,陛下不会从中阻拦。”

宋箬忐忑道:“不必了,外祖犯了大错自该好好反省,我心里有数。”

应付完侍者,宋箬依旧心绪难平。她脑子里反复回想苏燕的话,难免会有些不是滋味。年幼时她便与父母分离,如今千方百计回到宫里做了公主,能依靠的亲人唯有一个徐墨怀,偏偏徐墨怀自私冷血,杀了她本该拥有的父母家人。

她甚至有些隐隐的埋怨苏燕不该将这一切说出来,倘若不撕开这层纸,她完全可以装作一无所知。

即便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去替早已死去的家人报仇不成?

——

含象殿的宫人再怎么看着苏燕,也无法强硬地撬开她的嘴,逼着她好好喝药用膳。补药与汤饭被放到冰冷,她也不肯碰一下。

碧荷端着热好的药哄劝道:“美人便将药喝了吧,张医师特意嘱咐过了,倘若美人不喝身子便无法好转,对腹中的皇嗣也不好。”

“正遂了我的意,孽种罢了,留着做什么。”苏燕杵着下巴去看窗外的鸟,任由碧荷如何哄着劝着也不喝。

片刻后殿内走进来一个人,他淡淡地扫了苏燕一眼,吩咐道:“都出去吧。”

苏燕知道是谁,依旧坐着不予理会。

徐墨怀坐到她身边,语气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燕娘,把药喝了。”

她沉默片刻,将药碗接过,下一刻便将药汤朝着徐墨怀的脸泼了过去。

黑褐色的药汁染满了徐墨怀的面颊,他额前的发丝湿哒哒的,药汁流到下颌,一滴滴地往下落。

徐墨怀没有立刻发怒,他面色平静到诡异,冷静地去拿了一张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净药汤。

“朕今日去见了常沛”,徐墨怀一开口,嗓音竟还是缓和的。“他告知了朕一些事,朕觉得十分有趣。”

常沛告诉他,苏燕得知他所做的一切,竟还相信这是假的,他有他的苦衷。

苏燕不安地攥紧了衣袖,徐墨怀越是平静,她心中越是不安。

“你知道朕为什么杀他吗?”徐墨怀笑了一声,语气令人不禁后脊发寒。

“朕年幼之时,为了让郭氏不去为难母后,对她百般讨好忍让,而朕却撞见了母后与一个男人私通。”他说起这些,眼中的讽刺越来越深。“那个男人如同野狗一般伏在她身上,而朕就为了替她欺瞒这种事,捂死了郭氏的儿子。”

他第一次杀了人,手都在抖,强装着镇定回去。路上忍不住想起了当初逃亡时撞见的野狗,而他的母后如同动物一般与人交配,发出一阵似哭似叫的怪声,让人听了便觉得恶心。

“朕在郭氏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好在后来朕羽翼渐丰,让她被贬进了冷宫。朕千辛万苦才得到了太子之位,只为了让母后与长姐过得更好,可长姐得到了权势不甘放手,不愿朕从她手中夺回这一切,便想扶持一个孽种。”

徐墨怀见到苏燕面色惨白,不禁俯身发笑。“那孽种早早夭折,她们便怪到了朕的头上,朕与她们患难与共,一个孽种便足以让我们离心,难道不可笑,朕当然要杀了他,朕只后悔没有早些杀了这个祸害。母后与长姐都想要朕的命,所以朕也杀了她们,从来都没有什么苦衷,丝毫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