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5页)

连君安可爱的小妹妹,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披着柔软泛黄的头发,浑身散发着洗发露的香气。

“熠熠今天开心吗?”连君安低沉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开心。”连生熠特地等候着他回家,仰起小脸,“钟老师又教我新的曲子,我想弹给哥哥听。”

连君安心里一惊,按捺住自己的惶恐,保持着亲切问道:“是什么曲子?”

“你来。”

连生熠抓住他的手臂,把慢腾腾的哥哥,往音乐房拖,“是汉乐府的《木兰辞》。”

木兰辞……

连君安脑海里回荡着唧唧复唧唧的老话。

他实在不明白,钟应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些老掉牙的东西。

如果不是连生熠,他对这种乐曲,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当连君安鼓起勇气,准备面对一场钢琴打击乐时,却发现她可爱的妹妹抱起了琵琶。

幸好,那是琵琶。

他沉闷的表情,忽然开朗,顺势坐在了钢琴凳上。

“《木兰辞》讲的是花木兰吧?熠熠知道花木兰吗?她是一个男扮女装的女将军,年纪轻轻就行军打仗,就像法国的圣女贞德。”

连君安想趁着《木兰辞》,说点儿他知道的小故事。

可惜,他的妹妹醉翁之意不在酒。

熠熠拨弄得手上琵琶音弦阵阵,不成曲调,偏偏做贼一般压低声音,问道:

“哥哥,妈妈不让钟老师来教我了吗?”

“啊?”

等着欣赏琵琶曲的连君安,顿时愣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还有这回事?”

熠熠很聪明。

如果她跑到连君安房间去谈这件事,不过一会儿,于美玲就会敲门进来。

偌大的别墅,唯有音乐房是她的自由天地。

可以让她一边弹奏乐器,一边去打探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当于美玲在视频通话中详细分析了钟应的问题,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作为一位优秀的钢琴家,于美玲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舞台,很少回家。

每次回来都是为了熠熠。

音乐房回荡着悠闲散漫的旋律,连君安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木兰辞》。

他的注意力都在熠熠的低声猜测上。

“妈妈一回来,钟老师就有事,我感觉妈妈又骗我。”

“钟老师可好了,他的古琴、钢琴、琵琶都那么好听,我还没有见过那么好的老师。”

“哥哥,你帮我求求妈妈,我想钟老师快点回来,他还给我布置了作业呢。”

连君安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为钟应求情。

顿时,耳边响起的乐曲都不好听了,连君安对钟应的讨厌简直翻倍。

“他给你布置了什么作业?”

连君安厉声问道。

然而,连生熠眼睛一亮,停下了手上的琵琶弦,快乐的奔向朝露。

“正好,哥哥帮我听听,我刚想到的改编!”

小女孩十分容易变得快乐。

她重新抱起二胡,拉响旋律,之前为了钟老师不能再来而忧愁烦恼的心绪,都投入到了一场凯旋返乡、家庭团圆的《木兰辞》演奏中。

连君安欣赏着乐曲,灵魂天人交战。

他根本不信为钟应求情,但是熠熠奏响二胡,乐曲欢快明朗,透着演奏者无忧无虑的快乐。

连君安不清楚原本的《木兰辞》应当是什么模样。

可它在银弦奏响的模样,结束了他心中的挣扎纠结。

完整演奏完这首喜气洋洋的重聚,连生熠漆黑的眼睛闪闪发光。

“怎么样,哥哥!”

“哼。”连君安双手环抱,眉头紧皱,声音里只剩下了嫉妒。

“钟应真是个幸运的家伙,有你这样的好学生。”

连君安答应连生熠的“小请求”,从来理所当然。

他的妹妹乖巧又懂事,忍耐着一切他无法忍耐的生活,他怎么可能拒绝妹妹的单纯愿望。

哪怕,对方是他最讨厌的家伙!

连君安和连生熠约法三章,不许偷听、不许担心,更不许因为他求情失败伤心难过。

两兄妹的拉钩承诺,幼稚又可靠。

他亲自盯着连生熠回到房间,才磨磨蹭蹭的走到于美玲房门外,敲了敲。

“妈妈,你睡了吗?”

别说连生熠,就算是连君安,都害怕于美玲的专断独行。

他听到里面模糊的通话声,听到咔哒的开门声。

于美玲正在和手机对面的某些人,进行着下一场演出的沟通。

灯光、指挥、首席,无论小事大事,都必须经过她的同意。

她漫长的沟通,喋喋不休的执着于细节,成就了越发高贵严厉的钢琴女王。

连君安百无聊赖的坐在化妆桌前,终于等到了于美玲的一句:“可以,就这样。”

他的精神立刻振作,俨然要面临一场恶战。

“什么事?”于美玲问道。

连君安微不可察的深呼吸,说道:“我听董思说,你让钟应以后别来了?”

“是。”

于美玲扔开手机,并不避讳,“他不是个好老师,熠熠和小朋友玩倒是没关系,和他在一起太危险了。”

“这有什么危险的?”

连君安始终不能理解于美玲的逻辑。

“他教,熠熠学,教再多也是乐曲诗词上的东西,这些熠熠本来就会,学再多也不会出事。而且……”

他说着说着,发现于美玲的眼睛格外沉寂。

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景象,令他下意识的浑身僵硬,无法继续说下去。

“而且,他是一个天才,他在维也纳的钢琴上,弹奏了熠熠的乐曲。”

于美玲补充了连君安卡在半路的话,声音充满了讽刺与硝烟。

“对吗?连君安。”

不是安安,而是连君安。

于美玲的愤怒已经从语言、视线、神态表露无遗。

她如同批驳任何一位乐团成员一样,微微扬起下巴,声音显得高亢权威。

“我竟然需要打电话问维也纳之春的团长,才知道当时发生过什么?我的儿子,一位七岁就能弹奏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的天才,被一个业余钢琴家毫无颜面的打败。”

于美玲眉心紧皱,满脸难以置信。

“连君安,你告诉我,这么多年你在做什么?技巧、情感、经验,你哪一样不如钟应?”

“而且,你们比试的居然是熠熠的乐曲,你不羞愧吗!”

她的指责,让连君安后背冰凉。

像这样的场景,他经历过许多年、许多次。

每一次都是他弹奏钢琴时,必须战胜的噩梦。

他以为,他已经用完美的钢琴键盘,将这些噩梦敲击得粉碎。

可是,噩梦席卷重来,他才发现——

自己一直困在原地。

“妈妈……”

连君安微弱的呼声,仿佛在求饶。

然而,于美玲不可能饶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