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三站:“风宿青旅”(13)
戏棚子本来就非常小,这么一来,剩下的几个新人一下子慌了手脚,几乎要把戏棚掀翻。
“都不要动!”
木慈立刻喝了一声,他胳膊痛得要命,声音里头都带着点发狠的意味,微微喘息两声缓过痛楚,才道:“敌寡我众,又是个婴儿,怕个锤子?!要是掀翻了戏棚子,搞不好我们真的全都要死。”
“话可不是这么讲啊。”那中年男人紧张道,“小孩子的怨气最重,又听不懂人话,搞不好把我们全杀了也有可能。”
丁远志也有点奇怪:“老槐树招鬼我知道,可是戏棚子里怎么会有小孩子?”
中年男人啧了一声:“八成是那些戏子的私生子,俗话不是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嘛,戏子多得是人包养,搞不好就是搞出人命来,然后堕胎,结果一尸两命,一套齐活,现在孩子跟妈找上门来了,正好被我们撞上。对了,外头老槐树笑的那个女的,说不准就是!”
“你听着倒是经验丰富。”陆晓意刺了他一句。
中年男人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正说着话,苦艾酒忽然退了两步,冷不防出声道:“左弦,你肩上是什么东西?”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着一个穿着红袄子的小婴儿正坐在左弦的肩头。
虽说是小婴儿,但实际上它并不是人,更像是个刷过油的木偶,头上戴着一顶黄色的小帽,脸擦得粉白,细细的弯眉,眼睛很明显是用墨笔勾勒出来的,线条异常简单,腮上贴着两抹圆红,还画着一张笑口,在灯笼的映照下,正笑盈盈地看着眼前这群人。
木偶婴儿的五官呆板,油彩也已陈旧,偏偏它的表情格外生动,看上去说不出的渗人。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点腿软。
外头是一群厉鬼在看戏,里头有这么个乱跑的鬼婴儿,众人额上冷汗滚滚滴下,几乎说不出话来。
减肥妹下意识又要喊,木慈眼疾手快,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眨眨眼,掉下来两颗眼泪,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忍住了。
左弦下意识屏住呼吸,提灯去照自己的肩膀,小婴儿却立刻从他的肩上消失了。
这次小婴儿坐在了宋婕的头上,抓着一把头发,看表情似乎笑得更灿烂了些,要不是它的外貌实在过于诡异,看上去简直像个调皮的寻常小孩子。
宋婕脖子都僵硬了,她看着陆晓意,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左弦阻止了,于是她紧紧闭上嘴唇,连呼吸都停止了,任由灯笼在自己面前晃了一下,婴儿又消失了。
等小婴儿把四五个人的肩膀都坐了一遍,大家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东西并没有害人的意思,只是在跟他们闹着玩而已。
这时减肥妹突然低声惊叫了起来:“啊!我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了!这是喜神,是戏班子里的婴儿道具!”
这会儿喜神已经来到中年男人的肩膀上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被认出来了,它捧着脸露出高兴的表情,丁远志就站在边上,越看越发毛,赶紧用手挡住嘴问道:“那你能不能想起来怎么把它送回去啊?!”
减肥妹咬着嘴唇冥思苦想,最终敲了一下手心,恍然大悟道:“好像是……好像是有个习俗,这个喜神娃娃一定要趴着放在大衣箱里,不能仰面,不然它就会自己乱跑。”
木慈借着光看了一圈四周,沉声道:“这里的衣箱可不少,我们怎么知道哪个是大衣箱,要是放错了,会不会出事?”
这叫减肥妹也犯难了,她抓抓头发,就这会儿功夫,喜神跑到了苦艾酒的头上,知道无害之后他就放松了许多,这会儿单手叉腰笑道:“反正这玩意不伤人,不着急,你就慢慢想吧。”
丁远志跟中年男人都忍不住抱怨起来:“看着也吓人啊,还是早点放回去吧。”
“我记得……我记得是戏班是五箱一桌。”减肥妹来回踱步,敲敲自己的脑袋,试图回忆起曾经看到过的知识,“应该是衣服,先开箱子看看都有什么衣服!”
五个箱子被打开,里头分别放着长袍、短衣、盔包、靴鞋,还有一个放得很杂,看起来是道具箱。
“如果是衣服,这个鞋箱跟盔帽还有道具箱就可以不管了。”左弦沉声道,“左边这箱都是官衣,还有水袖,我虽然不了解戏曲,但这种应该都是主角用的,左边这个是大衣箱的可能性比较高。”
“对对对!”减肥妹忙点点头,“没错!”
苦艾酒问道:“确定了?那我就放了。”
左弦点点头:“放吧。”
苦艾酒举起手,把头上的喜神抱下来,让它趴进去,再盖上大衣箱,这次左弦提着灯笼在众人当中照了许久,那喜神娃娃再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头或者肩膀上了。
众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大概是刚刚被陆晓意讽刺的缘故,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有意借题发挥:“当初说四个陋习,结果这唯一有解法的陋习死人最多,自己死了就算了,还拖累我们,真是他妈倒了大霉!要不是艾巧见多识广,咱们这几百来斤非得丢在这儿不可!”
原来减肥妹叫艾巧。
“这些东西,卿卿也都知道,甚至比她知道得更清楚。”陆晓意的声音很冷,眼睛在灯光下微微闪烁着,像两盏寒冷的鬼火,“只可惜她死了,该死的人却还没死。”
艾巧的脸一下子白了,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细声细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当时你没有瞎叫,左先生带着我们,本来可以安然无恙地走过槐树林。”陆晓意凝视着她,丢了崽子的母狼恐怕都没有她的目光凶狠,低声道,“根本不会死这么多人!”
“我只是很害怕!”艾巧咬住自己的嘴唇,又流下泪来,伸手抹去了,“我……我没办法控制自己,舒展博他也叫了啊!”
陆晓意道:“不错,可他死了,你呢?”
艾巧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害怕地往后退了退,下意识缩在木慈身后,不慎碰到他脱臼的胳膊,疼得木慈脸色微微一白。
中年男人滑头得很,终于意识到陆晓意不是随便说说,他想起眼前两个女人之前活埋老太太的事,一下子不吭声了,倒是丁远志揉揉眉心,说了句公道话:“咱们这会儿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有冤有仇麻烦都留到平安了再说,怎么样?没必要这个节骨眼吵架吧?”
他虽然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了,就是内讧也别这时候搞,要是有人故意翻船拉大家一起死,那就划不来了。
陆晓意轻笑了一声,对着艾巧缓缓道:“我现在跟你挑明了说这件事,就不怕你动手脚,甚至可以说,我就期待着你动手,好给我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