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第2/3页)

萧负雪则是在府中等待,昨日听了穆明珠在道观中的话,没有安睡,谁知惊变就发生在这一夜。

此时穆明珠与两人议定,发令要王长寿率领士卒,将建业城中被围困的重臣,在天明之前一并送入宫中。

萧渊匆匆而入,道:“牛国公见了陛下逊位手书,没有再与咱们的人起冲突,只是他仍不肯散去集结的城中守兵,并且要求入宫见陛下。”他口中的“陛下”,仍是指的皇帝穆桢。

穆明珠道:“他愿意主动入宫,再好不过。你带他一人入宫,送去与母皇相见便是——你在旁守着。”

可是见面,却不能传递重要的消息。

萧渊会意,领命而出。

明光宫杨菁求见的消息,便是在这时送达上来的。

“杨菁?”穆明珠微微一愣,杨太尉府上乃是重兵把守之处,明日见群臣,杨太尉也是其中最难啃的一块骨头。这个节骨眼上,杨菁见她是为了什么?

“带她过来。”穆明珠叮嘱道:“路上仔细留意,莫要让她传递了消息。”

“是。”

半个时辰后,一顶青布小轿将杨太尉杨敦礼抬入了皇宫。

皇宫中的厮杀声,在太尉府是听不到的。

所以直到王长寿领兵围了城中重臣府邸,杨太尉才知今夜出了大事。

忽然府门打开,来了一队穿僧袍拿长刀的人马,说是宫里“新君”有请。

杨太尉摸不着头脑,不知此去是吉是凶,将紧要之事交待了府中亲信,不得不走这一趟。

他想着虽有“新君”,但只要三皇子周眈未死,总还有机会。

就算是周眈死了,总还有在外的藩王、在建业的皇孙。

而他在朝中历任两朝,家族故旧遍天下,不管谁做了新君,总要给他几分薄面的。

他入得宫中来,下轿见是一处略荒僻的宫殿,入殿一看,却见他那怀胎五月的女儿正坐在窗下。

杨太尉先是一愣,继而一喜——没看出来三皇子还有这样的能耐,竟是提前登基了不成?

杨菁坐在窗下,见父亲入内,扶着肚子没有起身,简短道:“昨夜谢太傅起兵逼宫,秦王护驾有功,陛下受惊,已写下诏书逊位于秦王。”

杨太尉被这串消息砸得头晕眼花,还没等回过神来,就听女儿杨菁又道:“一个时辰后的大朝会上,我要爹爹支持新君秦王。”

“秦王?”杨太尉紧走两步,也有些站不稳了,在女儿身边坐下来,道:“新君是四公主?三皇子呢?”他多年重臣,心思转的很快,道:“你夫君还有机会。就算三皇子不成,我们还可以支持英王的两个孩子。四公主?不成的!这是死路!”

“我腹中的孩子,不是三皇子的。”杨菁轻声道。

“什么?”

“三皇子已经知道了。”杨菁又道。

外面是夺位之夜,杨太尉当下也来不及细问孩子父亲的事情,瞪着女儿一时说不出话来,顿了顿道:“总还可以支持皇孙。”

既然杨菁腹中的孩子不是周眈的,而周眈已经挑明了此事,那双方便没了合作的余地。

“皇孙与四公主,谁的胜算更大?”杨菁冷静又问。

杨太尉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皇孙。”

杨菁看着他不语。

“你认为四公主胜算更大?”杨太尉皱眉道:“你不要只看这一宫一城之中,四公主就算赢了一时,最终还是会输的。”

“值得一赌。”杨菁低声道。

“不妥。”杨太尉迅速理清了思绪,今夜宫变的胜者是四公主,而他的合作对象中三皇子已经消失。女儿的想法也很好理解,如果要投诚新君,那么明日大朝会上他俯首称臣,便是最后时刻的投名状,错过这次机会,以后便怎么都算不得新君“自己人”了。只是四公主这个新君能做多久,很值得怀疑。若为了她得罪众藩王,断了自己后路,实属得不偿失。但四公主既然暂时拿下了建业城,又拿到了皇帝的逊位诏书,那么此时与新君明火执仗对着干,也并不上算。虽然事情发生得离奇突然,但杨太尉的决定仍旧理智,“大朝会上,我不会赞成,也不会反对。”

这就是他的态度。

杨菁稍微松了口气,低声道:“爹爹不反对便足够了。”

皇帝穆桢已经移居长秋宫。

火把光亮下,穆明珠与执金吾牛剑一同等候在外。

宫人快步而出,小心翼翼道:“陛下说昨夜受惊,不愿见客。”

牛剑恳切道:“臣只相见陛下一面,确保陛下安好。”

那宫人满面为难,又怕穆明珠怪罪,竟发起抖来。

其实只要穆桢肯出来与牛剑见一面,便能卸下牛剑身上沉重的责任,彻底消除建业城中可能的兵戈。

然而穆桢不愿意出来相见。

穆明珠心中发苦,然而想到母皇今夜骤失帝位、不配合才是情理之中,便对那宫人温声道:“你进去服侍吧,不必惊慌。”她又转向牛剑,道:“今夜的事情,本王方才已经给姨丈讲过了。我早知谢太傅狼子野心,恐怕他有非常之谋,因此接了取经的差事后并没有着急离开。今夜谢太傅聚众逼宫,从城中密道杀来。我领兵随后赶到,救下母皇,擒杀贼兵。母皇退位的心,由来已久,自穆国公辞世之后,母皇便心绪不好,有懒理朝政之态,要我入预政后,在思政殿偏殿私下奏对时,更是时时流露要将这万几宸函的重担托付之意。今夜谢太傅逼宫,声势实在骇人。母皇受此刺激,不愿再受朝政束缚,只想下来安度晚年……”她说得真切,“我既蒙母皇看重,虽力有未逮,却也不能推辞。”

穆明珠在前面与牛剑说话,后面的史官已经在“如实”记载。

牛剑心中踟蹰,没能见到老皇帝,颇感不安;可秦王在城中兵马亦甚众,真打起来城中守兵未必能赢。

他做了这么多年执金吾,并不是傻子,昨夜女儿给他饮下的茶水必然有鬼。可是他摸不准女儿究竟是受了哪边的蛊惑,是谢太傅还是秦王?

况且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样地步,再回过头去追究又还有什么用呢?

穆明珠慢悠悠又道:“监门卫中郎将陈爵,姨丈可识得?”

“陈爵?他怎么了?”

“他是谢太傅的内应。”穆明珠盯着牛剑,上一世还以为是牛剑被谢钧拉拢后,部下陈爵等人也跟着归顺;如今看来前世倒像是陈爵先跟谢钧勾搭在一起之后,又把上司牛剑拖下了水。

牛剑悚然一惊,道:“陈爵?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

穆明珠冷声道:“看来姨丈对部下并不了解。显然陈爵认为他还有大好漫长的一生,不能陪着老皇帝耗下去,要提早找好下一棵树。”

看似忠厚老实的人,其实心中也许转着最奸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