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盘鸡

余渝吃了药,撑得水饱,晕晕乎乎躺在床上,缓缓吐了口气:

好累啊。

好久没这么放松了。

现在回想起来,过去这些年,他都没怎么休息过。

紧绷的弦像一条鞭子,狠命抽打,叫他不顾一切拼命往前跑。

但是现在,鞭子断了。

积蓄已久的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刻翻上来。

床铺仿佛变成流沙,无形的大手将他拖住,就这么一直往下落,往下落……

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管。

只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

太奢侈了,他想。

这个时间段的人们要么上班,要么上学。

整个小区里都安静得过分。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窗外的鸟鸣,客厅挂钟指针的咔嚓声,甚至还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楼下有野猫在叫,听声音,好像是那只脸上有不对称花纹的大橘猫。

他下意识翻了个身,正对窗子。

朦胧的日光从窗帘外渗进来,晃得人直皱眉。

从没睡到自然醒的余渝这才意识到,自己挑选的这款窗帘好像并不怎么遮光……

“改天一定换一个……”

他低低嘟囔了句,又吭哧吭哧翻到另一面。

嗯,很好,不刺眼了。

吃了三种药,都没有糖衣。

其中一种还是冲剂,他一口气喝了好多水。

现在一翻身,肚子就跟装满水的水囊一样,Duang~duang~直晃。

几分钟后,药剂中的安眠成分开始起效。

余渝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诡异:

生物钟被打乱的他现在其实并没有多少睡意,但药力和身体上的疲乏又叫嚣着要睡眠。

肉体是疲惫的,眼睛都几乎要睁不开,可大脑却空前活跃。

他皱了皱眉,本能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这个姿势让他有安全感。

漆黑的脑海中仿佛升起无数光球。

那是记忆的碎片,走马灯一样疯狂旋转。

幼年的余渝,少年的余渝,在医院踮着脚尖挂号,自己抹着眼泪输液的余渝……

无数光球不断从漆黑的平地上冒出来,在他脑海中轰然炸裂,化为一片刺眼的混沌。

视角一转,混沌重新成型,组合成为现在全新的余渝老师。

他确实已经长大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余渝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满身大汗,睡衣都湿透了。

他躺在被子里发了会儿懵,这才翻身坐起,看了眼床头的闹钟:

11:40.

竟然睡了这么久?

他都有点被吓到了,又点开手机确认,还顺便发现了廖初发来的微信。

“想吃什么?”

一个厨师问这样的话,总觉得带着点儿舍我其谁的气势。

余渝抹了把热汗,认真思索片刻,“毛血旺。”

馋!

出了点汗,脑袋好像不那么疼了。

身上也有了点力气。

一分钟后,廖初的消息回来:

“喝粥。”

余渝:“……”

那刚才那个问题有什么必要?

他又回了条:“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煮点面条就行。”

廖记餐馆生意挺忙的,区区感冒而已,他还不至于丧失自理能力。

廖初回了一张照片:

后厨的灶台上整齐地排列着两行砂煲。

全都是粥。

然后又是一条信息:

“干挂面,不行。”

短短五个字,清晰地流露出鄙视。

在一个专业厨师面前提半成品,没门儿!

瞧不起谁?

余渝笑出声。

阳光不错。

他起来换掉被汗打湿的床单被罩,连同湿透的睡衣一起塞进洗衣机,之后去洗了个热水澡。

整个人都清爽了。

12:30,廖初提着饭盒如约而至。

这会儿午餐高峰已过,他炒好最后一个菜,把收尾的事情交给关文静等人就来了。

余渝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廖初道:“怎么样?”

“降到37度5啦!明天应该就能好了。”余渝接了饭盒,“进来坐会儿吧?”

忙了一上午,应该也挺累的。

廖初才要说话,视线却被客厅中一抹色彩吸引过去。

余渝顺着他的视线扭头一看:

!!!

那是一只粉紫色的皮质河马沙发。

河马脑袋上扣着圆滚滚的耳朵,睁着两只绿豆眼,张着大嘴,蠢萌蠢萌的。

廖初沉默片刻,再开口,话中隐有笑意。

“余老师的品味很特别。”

余渝脸上热辣辣的,不过还是很诚恳地问他,“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每次坐在那个小沙发上写教案,他就特别有灵感!

一定要摸耳朵!

手感超棒!

廖初走后,余渝关上门,又盯着那个沙发看了会儿。

明明就很可爱呀!

还有小尾巴呢!

粥是蔬菜肉沫粥,洁白晶莹的米花中散布着翠绿的菜丝、嫩黄的玉米,还有红色的肉沫。

盐津津清爽爽,浓郁的香气十分淳朴。

医生说了,小感冒而已,不必太过紧张。

只要不吃太过油腻和辛辣刺激的食物就行,最好还是保证饭菜营养均衡多样。

这样的粥水就很好。

原本余渝没什么食欲的,谁知吃了两口之后,竟渐渐有了胃口。

砂煲煮出来的粥特别好喝。

所有的米粒都开了花,沁出浓郁的米脂,近似胶质。

这是最养人的。

一口下去,米的香醇,菜的清香,肉的鲜美,次第绽放。

一份粥喝完,余渝鼻尖上沁出一层薄汗,刚有些堵塞的鼻腔,竟也重新畅通了。

他将餐具放入洗碗机,准备刷好了还给廖初。

有点饱。

余渝想了下,自己喊着号子,慢吞吞做起广播体操。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秋日午后的阳光分外璀璨。

明亮的光束从巨大的落地窗外射入,被窗楞分割成一道道光柱。

随着他的动作,气流卷起细小的尘埃,在光影中不断回旋,偶尔折射出星辰般迷离的亮光。

毕竟在病中,体力有限,余渝只做了半套体操就停下。

他去灌了点水,蹲在窗边,一个花盆一个花盆的浇过去。

“咳咳,我生病啦,你们可要好好的……”

“小红又长了两颗花骨朵,真棒!”

“小黄也要加油啊,今年冬天一起开花好不好?”

小红和小黄是两株山茶花,他已经养了三年,每年冬天都会开几朵漂亮的花。

只是今年大家跟着他搬到清江市,稍微有点水土不服,原本浓翠肥厚的叶片都有些蔫嗒嗒的。

傍晚,廖初去校车停靠点接了果果放学。

小姑娘先甜甜地叫了舅舅,然后就问:“鱼鱼老师好了吗?”

廖初失笑,“这么担心啊?”

果果点头,“鱼鱼老师很好哒。”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都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