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请罪

“郎君为何要生气?你什么也不说, 我哪里知晓……”月芙靠在他怀里,越想越委屈。

虽只隔了一日,可发生了这么多事, 让她有种已过去许久的错觉。再想到很快他便又要离开, 越发不舍。这个时候,他却这样对她, 如何能不伤心难过?

赵恒抿着唇,情绪显然还未完全缓和下来,只是因为对月芙这副样子心疼不已, 不得不尽量温柔地替她擦拭脸颊上一串串晶莹的泪珠。

“莫哭, 眼睛都红了。”他擦了两下,又觉得自己的手指太过粗糙,河西又天干物燥, 恐擦破她脸颊上娇嫩的肌肤,便转头想够床头妆奁里的帕子。

月芙“啪”的一下在他的手上打了一下, 从他的双腿上撑着爬过去, 准确地找到妆奁里的养肤膏, 一边小声抽噎, 一边拉过他的手,将养肤膏仔细涂抹在他的指尖、手背、掌心:“好了,你擦吧。”

赵恒被她这一番动作逗得哭笑不得,只好继续用手替她擦眼泪:“我方才生气,是因为你面对危险,竟然不知要立刻逃走,反而以身犯险, 若真的出了事, 你要让我怎么办?”

到这时, 他心里那股气已彻底平息,剩下的只有担心和后怕。

在城门外时,他离得虽远,却看见了,她分明可以在护卫们的掩护下先行入城,却在危机时刻,选择留下来,试图说服昌合,这样以身犯险的举动,简直看得他心惊肉跳。

“你知不知道,昌合虽心思简单,却十分容易冲动,他因为他兄长的事,一直对我怀恨在心,你是我妻子,是我最在乎的人,若他为了报复我,对你不利,你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恒说着,语气变得有些急,可对着她红通通的眼睛,又不忍心苛责,只好用拇指和食指惩罚性地捏捏她小巧的鼻尖。

月芙皱了皱脸,等他放开手,立刻抬头,双臂搂住他的脖子,闷闷道:“原来郎君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

她忽然觉得不委屈了,甚至还有点高兴和愧疚。

“那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给郎君添麻烦,我知道现下不能生乱,羌人那边,能稳住便要尽量稳住……”

话里话外,也是为赵恒考虑得更多,丝毫没有提到自己的安危。

赵恒的心里涌起一阵带着酸楚的甜蜜。她为他考虑,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第一次意识到,月芙对他的情感,也许真的不比他对她少。

“以后不要这样。”他用力在她鼻尖上咬一口,嗓音莫名有些哽咽,“你好好的,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月芙当然知道,他的这句话经不起细究。

身为楚王,身为凉州都督、河西节度使,若要他选,当然是这里的百姓和身后的大魏最重要,她与这些相比,几乎微不足道。

但若他只是赵恒,就会将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能得到他这样的真心,这辈子都觉得足够了。

“郎君,我现在好好的呢,以后也不会这样了。”她抬头亲亲他的下巴,又用软嫩的脸颊蹭两下,道,“郎君,咱们一道用饭吧!”

其实她早已饿过了头,只是心疼他也没用饭。

“好,应当快送来了。”

赵恒托住她的臀,像抱孩子一般,将她抱到案边,又取了软垫过来给她垫着。

夜里又干又冷,幸好桂娘提早在屋里烧过两壶水,赵恒也才沐浴出来,这才让屋子里的空气湿润些。

不一会儿,素秋和桂娘两个提着食盒进来,将一顿丰盛的夕食一样样摆在食案上。

乳酿鱼、椒盐烤鸭、蒜泥蒸肉、千金菜、腌菹菜、团油饭,摆了满满一桌。

这是他们到凉州以来,吃过最丰盛的一顿夕食。

尤其团油饭,堪称一道有些“奢侈”的菜品,里头有煎虾、烤鱼、鸡肉、鹅肉、猪肉、羊肉、鸡蛋羹等十几种食材,便是在长安,他们也很少会吃。

桂娘看着两个已然和好的两个年轻人,满脸欣慰的笑容:“这两日殿下和娘子都累了,奴自作主张,让后厨做得丰盛了些,吃饱了,夜里睡得也踏实。”

“嗯。”赵恒观察一下月芙的表情,见她看着桌案的眼睛有点亮,点头道,“偶尔一次多吃些也无妨。”

月芙原本不觉得饿,可食案上的这几样菜都是一直热在炉子上的,此刻端上来,也像刚刚做好一般,色香味俱全,再加上有她喜欢的乳酿鱼,顿时食指大动。

不过,她还是先给赵恒盛了一碗乳酿鱼,眼巴巴道:“郎君先吃吧,你比我累多了。”

赵恒又忍不住笑了,拾箸给她夹了一块椒盐烤鸭:“一起吃吧。”

一顿饭吃得十分满足,月芙不但吃了一整碗乳酿鱼,连团油饭也吃了将近一碗。

她白日在城外帮忙安抚受难的农户,没吃几口干粮,这会儿吃多了,也不觉得撑,还想再吃,又是赵恒止住她:“好了,一下吃太多,夜里要腹痛了。”

月芙赶紧又喝一口鱼羹,这才放下瓷勺,摸摸小腹,道:“那我不吃了。”

外面冷,两人也不出去了,让人将食案收走后,在不算太宽敞的屋里走了两圈,算是消食。

赵恒侧头看看身边已经显露疲态的月芙,忽然想起她今日莫名有些起伏不定的情绪,不禁问:“这几日是否要来癸水了?”

月芙点头:“大约还有三日吧。”

难怪今日觉得她格外敏感,惹人怜爱。

因前两日都没歇息好,待熄灯后,赵恒没做什么,抱着她亲了几下,便打算入睡。

月芙却毫无睡意,被他抱在怀里,时不时动一下。

赵恒被怀里女人的两下扭动扭得也没了睡意,搭在她腰间的手开始往上移,沉声道:“睡不着?”

月芙诚实地点头,勾着他的肩膀主动爬到他的身上,将他压在下面,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郎君只有三日了!”

战事在即,大约没几日他就要离开,而再过三日,又是她的癸水日,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赵恒几乎一下就被点燃,猛地掐紧她的腰身,借着腹部的力量抬起上半身,一下堵住她的唇瓣。

……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很踏实。

第二日一早,赵恒与往常一样,天才亮就起床,月芙却仍旧沉沉睡着。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总要睡到饱才好。

赵恒不忍心吵醒她,起身后,轻手轻脚洗漱,朝食也不在屋里用,只拿了两块胡麻饼,在屋外三两口吞下,便离开了。

离开之前,特意交代侍女们到点也不必去唤月芙,自己则径直去了州府衙署。

郑承瑜自问昨日让昌合逃脱犯了大错,愧疚惶恐了一整夜,到得比他更早,一见他过来,连忙上前禀报:“殿下,无家可归的农户们已暂时安置在城中临时搭建的棚屋中,口粮也已经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