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名字

迟枝头一次尴尬得想要去死。

她本来想悄悄放好伞然后就出来的,反正陆封迟正在工作,又不会注意到她。

虽然迟枝自己也觉得这样做有点可耻,但她实在做不到很自然地走上前去打声招呼,再正正经经地还伞。

她真的做不到。

本来这个计划进行的很顺畅,可谁能想到到结束的时候被发现。

被发现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是陆封迟。

再加上迟枝早就听说过陆封迟本身脾气不好,训哭女高管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她怕到不行。

而且冥冥之中,迟枝总感觉有一道幽深且极具穿透力的视线,正笔直地落在自己身后。

想到这里,女人整个后背都麻了。

但没有办法,被点了名的她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很生硬地把身体转了过来。大脑整个宕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叫对方什么。

迟枝绞了半天脑汁,才磕磕绊绊地从喉咙里硬挤出两个字来:

“陆……陆总。”

陆封迟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

女孩子看起来很紧张,很拘谨,两只手不知所措的放在身前纠结在一起,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

倒是和那天晚上的狼狈不一样。

眼前的女生是明显打扮过的。

白色荷叶边的雪纺衬衫,领口有蝴蝶结的系带,胸前微微起伏。再下面是一条杏色的A字鱼尾裙,骨架纤瘦,腰细得好像一掐就能折掉。

那两条腿又白又嫩,腿型罕见的好看,很直。

她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额头两侧有碎碎的头发,恰到好处的修饰了那一点点婴儿肥,气质青涩恬静。

确实长大了不少。

男人眸底暗了暗,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沉沉道:“站那么远做什么?”

这句话搞得迟枝心脏炸裂。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辈子都不再出来。

“过来。”

对方声音很轻很淡,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迟枝垂着脑袋,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只感觉自己的腿跟灌了几斤水银一样重。

女孩儿掀起眼皮飞快地看了陆封迟一眼,却没想到好巧不巧,正好和对方的视线有片刻的交汇。

要死。

她头皮发麻,很快又低下了头。

有些东西离得越近,反而越是能感觉到。男人的气场很足,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或许是地位,又或许是阅历。

其实陆封迟年龄并没有比她大多少。

但迟枝害怕和这个男人对视,总觉得对方的那双眼睛深邃且精准,锋利,好像已经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看透了。

这让她感觉很难受,捏紧了手指,就好像没穿衣服似的。

可陆封迟却好像并不打算放过她,反而将视线缓缓落在了迟枝挂在胸前的工牌上。

“迟枝。”

男人眯了眯眼睛,缓缓念出工牌上印着的名字,眉梢有不太明显的扬起。

“名字起得不错。”

迟枝站在原地吞了吞喉管,总觉得陆封迟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怪怪的,搞不清楚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讽刺她。

她高中的时候改过一次名字。

这个名字是她自己起的,迟枝自己还算是蛮喜欢。

感受到对方灼热的视线在自己胸口的工牌上,女孩儿抿了抿唇角,紧张到脚趾抓地,实际却是一动都不敢动。

她小心且飞快地抬起眼睛瞄了一眼陆封迟,谁知道又被抓了个正着。

男人掀起眼皮,也正在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迟枝就跟做贼心虚似的立即移开视线,尴尬得满脸通红。

“你和林景延认识?”

陆封迟将视线从迟枝的脸上移开。

因为是扎起来的松马尾发型,恰好露出了女人白皙的脖颈和两侧的小耳朵。

他看到她耳尖红得不行。

“嗯……我们……在大学里是一个社团的。”迟枝实话实说,但是因为紧张以至于声音有点发抖。

丢人丢到家了。

只是她有些意外,不知道陆封迟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不过迟枝很快想通:

林景延是陆封迟的特助,两个人挺熟的。所以应该只是随便问问。

而就在这时,陆封迟放在一旁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声音嗡嗡的,在安静宽阔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出。

男人拿过手机,慵懒而随意地看了一眼,随即接通了电话。另一侧的手指轻搭在桌上,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电话内容听上去是工作相关。

另一边,迟枝正如释重负。

她觉得这通电话就像是自己的救命稻草。陆封迟的注意力和眼睛终于不在自己身上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惜好景不长。

“嗯,我知道了。”

男人没有说几句,然后便挂掉了电话。

只是,等他挂掉电话后,陆封迟好像就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个迟枝的存在似的,直接拿过文件看了起来。

这让迟枝觉得很尴尬。

她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但至少,有一个想法是确认的:那些说陆封迟情绪阴晴不定的评价,简直太正确了。

迟枝掀起眼帘,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陆总,要是没什么事情了的话,我,我先回去工作?”

她自认为这句话说得很得体。

虽然级别差得十万八千里,但只要是领导,提工作肯定就是没有错的。

这个时候,陆封迟终于没有再看她,以至于她可以大胆地将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近看和远看的感觉格外不同。

近看,男人的喉结好像又更突出了些。

她看得快走神,却忽然发现那突起的喉结很明显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陆封迟头都没抬:“去把伞挂好。”

“哦,好。”

迟枝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去重新拿了伞,然后一路小跑,挂到了办公室另一侧的衣架上。

挂完,她忽然有一种重任达成的错觉。

“陆总,我挂好了。”迟枝回过头来,连声音都轻松了不少。

这次应该可以走了吧?她想。

但男人依旧没抬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好像是当她不存在一样,故意晾着她。

迟枝咬了咬嘴唇。

想走,但又不敢贸然离开,怕自己又不小心触到了对方的霉头。

她又走回去,脚步轻悄悄的,重新站在陆封迟办公桌前,半弯下腰,小心请示:“陆总,我把伞放在衣架那边挂好了。那我先回去了?”

陆封迟像是没听到似的。

迟枝站在那里,只感觉自己无所适从,好像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难受着。

她内心的灵魂好像早已经从这个房间以百米赛跑的速度逃离出去,可□□却像是被某种戒律给固定住了,一动也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