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侍女 她长得很像你。

牧云归觉得不对劲,她环顾四周,越看越觉得违和。牧云归注意到书房架子上还放着许多书,便过去翻找。如果有书信的话,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可惜,言家被查抄时,信函、账本等都被抄走了,留在书架上的只是些杂书闲书。牧云归打开下方的柜子,翻书时,无意掉落一本册子。

牧云归拿起册子看,发现是一本花名册,上面记载着大小姐院里所有人手。言家抄家时,财产充公,奴仆遣散,记录着言瑶首饰、藏品的册子被宫中收缴,唯有一份人员花名单因为没什么用而逃过一劫,遗漏在这里。

牧云归起身,一页页掀过。看得出来言瑶真的很受宠,即便是侍者名册都用最好的灵纸做成,历经千年都不腐不坏。伺候言瑶的人手有很多,洒扫四人,厨房四人,管衣服四人,管首饰四人,贴身伺候的一等侍女八人,二等侍女十六人,粗使丫鬟婆子不计,甚至连熏香都有专门的人手。

牧云归扫过名单时,忽然注意到一个名字——耿笳。牧云归看了看耿笳的信息,又对比其他人的,细眉轻轻颦起。

牧云归留意耿笳不仅是因为她的名字和母亲很像,而且她的身份信息也很独特。名册上记载,耿笳是言瑶的一等侍女,贴身照顾大小姐,读书、学琴等都要跟着。耿笳的待遇极好,即便在一等侍女中都是头筹,仅次于言瑶这个正牌小姐了。

牧云归知道好些世家小姐身边的高等侍女是半主,有专门的人手伺候,并不需要自己做事,活的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都精细。但这些人往往有一技之长,或者是长辈所赐,负责教引、保护小主人。而耿笳年纪很小,还没有言瑶大,言家出事时言瑶十三,耿笳仅仅十二,这个年纪,能做什么?

牧云归仔细看这一行资料,发现耿笳的籍贯里写着母亲耿薇,乃言大夫人侍从。牧云归若有所思,莫非言家给一个半大孩子这么高的待遇,就是因为耿笳两代人都服侍言家,所以言大夫人把亲信的女儿塞到言瑶身边,让两个孩子作伴?

倒也说得通,但牧云归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牧云归将名册翻到底部,并没有看到耿薇的记录。这仅是言瑶院子里的人员名单,如果想要查耿薇,需要看言家的总花名册。

牧云归反正睡不着,干脆披了衣服,直接去外面找言家的名册。牧云归深夜出门,立刻惊动了宅子里所有人手,没过一会,江少辞跑过来,问:“怎么了?”

牧云归正在言大夫人房间里翻找,她静静看了江少辞一眼,心知肚明。她就出来一小会,已经好几拨人来看过了,如今连江少辞也来了。牧云归扫过阴影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说:“我来找东西。”

江少辞问:“什么东西?”

“花名册。”

江少辞暗暗松口气,竟然只是花名册,吓他一跳,他在识海里发现牧云归突然出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江少辞一副深夜出来散步、偶然散到这里的表情,大言不惭地说:“你要找什么名单,我来帮你。”

牧云归懒得拆穿他,说:“一份记录着言家人手的名单,越全越好。”

江少辞没有问牧云归为什么忽然对言家奴仆感兴趣,只是静静帮牧云归找。两个人动手要快得多,没过一会,江少辞对牧云归说:“我这里翻到一本,你看看有你要找的人吗?”

牧云归连忙走过来。江少辞拿着名册,她站在江少辞身边,就着江少辞的手辨认:“在这里。耿薇,原姓牧,其父牧野为保护主君而死,念其忠仆,赐姓耿。”

牧云归恍然大悟,脑中豁然开朗:“所以,耿薇原名牧薇,耿笳应该叫牧笳。”

“耿笳是……”

“言瑶身边的一个侍女。”

江少辞了然,事情至此,一切缘由都说得通了。难怪言家没人认识牧笳,难怪牧云归的母亲失踪后要改成这个名字。不过,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江少辞问:“既然你母亲本名牧笳,那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言瑶?”

牧云归放下手,说:“我刚才在柜子里看到一份残页,言家原本有一套详细的年志,里面记载着每一年的大小事情和人手变动,但是在抄家时被宫里收缴走了。”

江少辞合起册子,理所应当道:“那和宫里要吧。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睡觉,等明天让他们送过来。”

江少辞说话时坦然极了,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活跃在仇家地盘上的危险人物,还大摇大摆地吩咐人。牧云归见外面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便也没有强求,拢紧衣襟出门。

江少辞送牧云归回房,等他走后,一封密信也递到慕策案头。

慕策展开看了看,不在意放下:“她想查就查吧。明日一早,把言家的年志送过去。”

莫说牧云归只是想看一千年前被抄入皇宫的资料,便是她想要慕策的宫殿,慕策也二话不说允了。外面寒风呼啸,雪雾浩荡,檐角的宫灯有一下没一下撞在柱子上,砰砰作响。慕策望着窗外的雪,目光逐渐出神。

他想起今日,牧云归说,她的母亲叫牧笳。慕策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仿佛被一根冰针刺了一下,初时没有感觉,后面一丝丝抽着痛。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刚练完字,洗笔时留意到外面来了两个宫女。慕策隔着窗户扫了一眼,问:“何人?”

她垂身行礼,说:“奴等是掖庭的宫人,来长信宫顶兰淇姐姐和春菲姐姐的缺。”

只是两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宫女,慕策收回眼睛,随口问:“叫什么名字?”

她似乎顿了顿,垂下头,回道:“言瑶。”

慕策听到这个名字,终于又抬起眼睛,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她感觉到慕策的视线,嘴唇咬紧,下巴更深地低下去。

慕策当然知道言瑶。言家嫡系的大小姐,便是在宫里也有名姓。前些年言家不知怎么触怒父亲,被举家流放。不少卿族出面给言家求情,都没能让父亲收回成命。曾经捧在枝头的娇美花朵,由此跌落尘埃,碾作凡泥。

慕策扫过她,心想言家的女儿身体羸弱,修行废物,唯独皮囊不错。不过慕策见惯了美人,再漂亮的容颜在他这里也只是昙花一现,根本不能让他掀起波动。反倒她身上挂着的荷包,有幸让慕策的视线多停驻了一瞬。

慕策问:“为什么绣这个?”

她低头,看到自己腰带上绣着笳笛的荷包,慌乱了一刹。她飞快垂眸,小声说:“奴小名阿笳,所以在锦囊上绣了笳笛。”

慕策之所以问只是觉得别致,北境女子绣花、绣鸟、绣雪都常见,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绣笳笛的。他见她吓成这样,笑了一声。慕策无意与一个小宫女为难,淡淡道:“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