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开门的是景澜的后妈, 一个气质娴静温婉的女人,她的眼里没有任何对陌生人的防备,只带着一中被岁月养出来的从容温柔, 看上去被保护的很好, 完全不像是被末世蹉跎过的模样。

“是来送晚餐吗?”女人完全没有认出变换了模样的景澜, 看了眼餐车, 把门拉开, 同时轻笑着,低声说:“动作轻一点, 年哥还在睡觉,年龄大了,一喝多就会睡很久。”

女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并没注意到身后的服务生反手锁上了门。

浓浓的黑雾入侵了房间内部的几个警报装置, 在不引起警报的同时,将其破坏。

餐车跟着女人的脚步进入主屋,屋内有股不太好闻的酒气。景予年仰躺在柔软的枕头里,睡得鼾声大作。

“晚餐来了吗?”客卧的门被从里面推开,景杭揉着脑袋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刚睡醒,脸上还有被床单压出来的印子,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经意地瞥向主卧门口的服务生。

“好香啊,晚上吃什么?我都睡饿了。”他中午陪着父亲应酬, 也喝了不少酒,但异能者的代谢能力强,这会儿已经基本醒酒了。

“小点声, 别吵你爸睡觉。”女人轻拍了一下景杭的手臂,嗔怪地说。然后转身打开送餐车的餐盒,里面,正是他们今天的晚饭。

女人从里面端出一个长方形的盘子,里面是一大碗鸡汤米线,以及各中切好的配餐。她把盘子放到餐桌上,温柔地对京杭说:“你不是说想吃米线了吗?我让人专门找了米线师傅给你做的,这鸡汤吊了很久,你尝尝鲜不鲜?”

非常平静的一个傍晚,到处充斥着家的温情。

这样的温情,同样为景予年所生的景澜,却从未享受过片刻——他始终是个外人。

景杭注意到服务生在发呆,有些不满地皱眉:“你这服务生怎么没点眼色,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不知道把食物端到桌子上吗?还等我妈亲自来?”

“小杭,别这么凶人家。他看着比你还小呢,出来挣钱也不容易。可能是新来的没经验。”女人拍了拍儿子的肩,又疏离地朝景澜笑了笑:“下去休息吧,这没你事了。等我们吃完,会喊你上来收拾。”

很熟悉的笑容。景澜还把女人当做亲生母亲,喊对方妈妈的时候,她也是这中语气对自己说话的。

小孩子不懂得看人脸色,但他却能感觉到,母亲对自己和对弟弟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原来在这个女人心里,自己和一个初次见面的酒店服务员,也没什么区别。

难怪在景予年提出将自己送回研究所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

“都到齐了。”浓稠的黑雾骤然升起,将三个人困在原地。那黑雾并不主动伤害他们,只是将人圈在原地,稍微一动弹,就会被黑雾灼伤。

“啊,你干什么!”景杭挣扎着试了两次,半条胳膊被腐蚀得血肉模糊。没有前世记忆,他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这腐蚀性的黑雾。

景澜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走向还在昏睡的景予年:“醒了就别装睡。”

黑雾如毒蛇的信子般舔舐景予年的手臂,留下一道溃烂焦黑的痕迹。

景予年因为疼痛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不得已睁开了眼睛。

“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不管是为了钱还是物资,都好商量,别伤害我的家人。”景予年坐起身。望着面前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尚没联想到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只以为是哪个仇家派来的。他一边说着稳住对方的话,一边用藏在身后的手在枕头底下摸索。

安全起见,他睡觉的时候,都会在枕头底下准备一个警报器按钮。

景澜注意到景予年的小动作,用黑雾将枕头腐蚀掉,伸手捡起下面的警报器,拿在手里把玩,然后随意的按了下去,当然,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景澜嗤笑一声,把警报器丢了回去,晦暗不明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父亲:“景予年,你是打算向研究所报告我的行踪吗?把警报按钮藏在枕头底下,你的招式还是和上辈子一样老土。”

景予年这才变了脸色,仔仔细细地打量景澜,试图从对方陌生的脸上找到一点相似的痕迹:“你是……景澜?”

景澜从头顶脱掉了属于服务生的伪装,露出他原本放模样:“是我。”

藏在骨珠里的夏希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景澜竟然主动暴露的身份以及海蛞蝓皮的伪装。

毕竟夏希并不认为景澜会杀了这三人。

如果景澜一开始就打算灭口,根本不用大费周章的伪造身份潜入。

再说这三人都已经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了。景澜在仓库会放那个曾经出卖自己的同学余灿离开,就代表他并不会对没有记忆的人,报复前世的仇恨。

那么暴露身份就显得很不明智,因为善后会变得很麻烦。不过这事景澜的家事,夏希不打算阻止,他只是有些好奇,景澜到底打算怎么对待他曾经的“家人”。

景父一家显然也不认为景澜会真的杀了自己,看到景澜的真容后,他们反而比先前稍微放松了些。

“景澜?”景杭闻言有些激动地朝前一步,又被黑雾压了回去,他嘶着凉气,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你真是景澜?”

“你……你不是被通缉了吗?跑回来干什么?”景母一向从容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惊惶与畏惧,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碰到那恐怖的黑气,毁掉她精心保养的皮肤。

景予年则显得更加愤怒:“把你这奇怪的异能给我撤了,我们是你家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是要造反吗?简直是胡闹!”

“家人?”景澜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有些玩味:“是要把我抓起来,交给研究所的家人么?”

“不是,”景母第一个跳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爸他也是没办法,你被通缉,他处境也很尴尬,生日宴上只能先这么说。其实他是想保护你的。”

“原来您还不知道吗?”景澜听到景母的话露出几分意外,嘴角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他上辈子已经卖过我一次了。”

“末世第四年,我从研究所逃出来。当时我受了很重的伤,意识也在昏迷的边缘摇摇欲坠,异能因为被锁定而无法使用,为了躲避铺天盖地的追捕,我逃回了家,求你们送我出城。你知道,你们当时是怎么做的么?”

景澜的眼里漫上深浓的恨意:“你们假意答应送我出城,然后私下联系上博士。第二天我睁开眼睛,已经被送上了研究所的车。隔着车窗,我听见父亲,在和博士表忠心。说的话,和白天宴会上一模一样。”

景母捂着脸道歉,说:“对不起。但是年哥一定也是没有办法,他也是为了这个家能活下去。在静廷市没人能违背博士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