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江妙的潜台词温笑不曾听懂,这会儿只低头答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门亲事乃是阿爹临终之前郑重叮嘱过我,本来之前阿爹走后那么久,都不曾有人拿着信物上门提亲,我便已将此事放下,甚至还入了下九流。

却没想到时隔数年竟还能见到这信物,不管如何,这是阿爹的遗愿,我我该为阿爹完成的。”

“亲事是你的,又不是你阿爹嫁人,又何来的你替你阿爹完成?”

温笑一脸错愕抬头看着江妙,倒是没想到之前只看到大人对旁人是不假辞色的,如今竟也有一日……怼了自己。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让温笑的表情也有些奇怪。

温笑抿了抿唇,不再去看江妙,只低头看着火堆,木枝在火焰的炙烧下发出哔啵哔啵的声音。

“阿爹生平最重信,若是他知道他留在世上唯一的女儿可以轻易违背约定,实在有堕阿爹往日的名声,那我这个女儿又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呢?”

温笑低声说着,江妙闻言有些麻爪了,她倒没想到在古代这样被封建礼教教化的思想引导下的女子竟然……如此重诺。

重诺到,明知道眼前是万丈深渊,哪怕粉身碎骨也依旧愿意跳。

可是,她不准!

“那是不是我让你阿爹亲自来和你说,你就愿意了?”

温笑眼中闪过一丝莫辨的神色,然后又隐藏起来,她抿唇看向江妙:

“大人这话是何意?难不成大人有那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江妙闻言略微一顿,只觉自己方才是冲动了。

不过,如果到了不可不走的那一步,她一定想尽办法找小孩此生的父亲之魂来见她一面,只是如今10个数年也不知他可曾投胎?

温笑看江妙一下子沉默了下来,顿时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然后又将眼神放到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大人之所以如此情急,是因为透过我想着那位姑娘吧?”

江妙心间巨震,神情一肃:

“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温笑顺手拿了一根长长的木枝,一边拨着火堆里的木材,一边小声的说道:

“大人之前看我的眼神中有无数次闪过了回忆,只是我与大人素未平生,大人的回忆又从何而来?大人,我虽年少,却也不是个痴傻之人。”

何止不是个痴傻之人,那简直是聪明的过分。

江妙也没想到自己竟因为没有藏好自己心中的思念过而被小孩看破了自己心中所想。

“从不曾透过你看谁。”

“是吗?”

温笑有些不信,而后便听江妙颤声说道:

“全都是你,自始至终都是你,你的灵魂我永远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每一次与她初见时,灵魂深处的那一抹悸动。

曾经她把这悸动当做是自己的怜惜,可渐渐等到之后知了趣,食了味,才知道这所谓的悸动究竟是什么。

只可惜自己好像忘掉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并不敢明言。

温笑听到灵魂二字的时候,耳朵动了动,但却没有在接话。

“大人,您此次回京,想必是因军功赫赫回来受封,我不过区区一介民女,实在不敢高攀。待行至京都之后,你我便分道扬镳吧。”

江妙手中拿着的木柴顷刻之间坠落在地上,她手指颤抖,眸低闪过一丝血色。

“你是因为我今日提议要让你拒了淮侯府的亲事,所以要和我疏离至此吗?”

“大人这话便是错了,从不曾亲近又何来疏离?”

温笑偏头看向江妙,语气中很是不解,而江妙在这一刻,只觉得整颗心都好像被无数根针密密麻麻的刺破一般。

原来所谓锥心之痛,也不过如此。

江妙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皮:

“你若执意要完成和淮候的亲事,我我并不阻拦你,况且依着此次一路行来的情谊,你我也算友人了。

既是友人,我为你送嫁也是理所当然难道你要因此拒绝我抹杀此次行路之时你我二人之间的情谊吗?”

温笑想说两人之间并无什么情谊,可是等她偏头看去,便发现江妙整个人将那纤长的四肢蜷缩在了一起,整个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这是拒绝的意思。

火堆的一旁,火焰的亮度照亮了江妙的轮廓,在身后投下一片漆黑的影子,温笑只得看到江妙的侧面,但那微蹙的眉,抿尽下垂的唇角,看着是那样的低落。

她遥记得自己与眼前人初次相见时,她是那样意气风发,潇洒自如,就好像是从天而降的大英雄一样,将自己护在了身后。

长剑出鞘,顷刻间便将那想要欺辱自己的山匪斩杀。

她,对自己是英雄,可是……温笑又何其敏感,她又如何能看不出江妙看着自己眼神中那不对劲的情绪?

只是这一路行来她并不曾点名,这些年她太孤独,太寂寞了,江妙那样带着温柔的,又带着几分亲人之间的亲近之情,使她如何也不愿拒绝的。

若非是今日话赶话说到这里,她必是不愿意将这份情意掐断的。

“大人……”

“不必多说,我意已决,你若是要拒绝,也可在我为你填妆之后,将我赠你之物丢出府外即可,只要不要让我看到便是。”

江妙低低地说着,心中却是百般苦涩,曾经的自己对于小孩的追求步步退却,却没想到重来一次自己想要主动出击,却落得个这么个结果。

“……大人,天下好男儿。好女子千千万,大人何必纠结于我一人?”

“可她们都不是你,都不是你。”

江妙说完这话便起身站起来,然后朝一旁的山林间走去:

“你且在此处休息,夜深了,山林间危险,我,我去静一静。”

温笑愣愣的的看着江妙离开,明明柴是她捡的,火也是她生的,可是她即便是要静静,也只是将唯一的温暖留给了自己。

‘大人’,温笑将这二字在把舌尖徘徊许久,终究没有唤出来,既然刚才已经和大人点破那事,她也不是喜欢藕断丝连之人,所以还是干脆利落的断了大人那想法才是。

温笑如是想着,然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火堆出了神,脑海中冷不丁回想起自己和大人出现之间发生的一幕一幕。

温笑心里想这事儿,却不妨碍她起身去捡江妙堆在一旁的木柴丢进火堆里。

只是她才一动便发现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温笑弯腰捡起一看。

却是一瓶金疮药,看那精致的瓷瓶应该也是极为名贵的。

看到金疮药后,温笑下意识的便摸了摸自己的脚踝。

脚踝处被草茬戳伤的伤口还不曾好起,有时候轻轻一动便可感觉到一阵阵的刺痛,但温笑是个能忍疼的,所以都咬牙忍了下来,却没想到大人竟然会想到那时自己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