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番外红衣人
1.
其实从始至终,她想要的东西一直都不多。
2.
蜀山李词章,天生剑骨,单论实力能在蜀山排上前十——在不算各位峰主和大前辈的情况下。
尽管这个不算老一辈的前十很有水分,起码李词章也能称之为一句“青年才俊”。
她是中美混血,长相却是十足的亚洲人长相。如果不是她小时候是由她爸爸送来上学,她师父闫廷怎么也想不到她有一半美利坚血统。
李词章是李舒雯的女儿,她妈妈死得很早,在妖兽暴动的时代,连西王母后人都没能保全自身。好在李词章有一个足够厉害的爸爸,她爸爸恰好年轻的时候和她的师父闫廷一起打过麻将。
所以在发现科技的力量难以控制剑骨暴动后,她爸爸把女儿送上了蜀山。
闫廷不是一个很细致的男人,但闫廷门下的首徒陆悦是一个很细致的师姐。
师姐穿着人字拖和大裤衩,领着年幼的女孩踢踢沓沓上了山。她教给李词章很多东西,比方说如何快速从山上溜下去吃宵夜,比方说街道上哪家的食材最新鲜。这些都不是和修仙相关的知识,但因为这些,她们的修仙生活很欢乐。
除了年幼丧母外,李词章的生活过得不错,有师父有师姐,有爸爸有哥哥有管家爷爷,还交到了好几个朋友。
她的室友文和美是她最要好的闺蜜,她和师兄赵霖的关系也不错,医修陈旭和她聊得来,外宗弟子韩嵋也总是和她玩到一起。非要算,同样习剑的剑修白蔷勉勉强强还能沾上一个欢喜冤家的边。
她本人实力不错,小小年纪开到六根剑骨,蜀山的峰主们帮她暂时稳定了易暴动的天生剑骨,只等她成年后开到第九根剑骨塑剑身,她就能彻底摆脱困扰她多年的烦恼。
不过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人生起起落落是常事。对李词章而言,只是这一次落得太快太狠了。
3.
最先离开的是师姐,陆悦死在修真界与妖兽之间的战争中,比李词章的母亲稍微好一点的是,她留了一个全尸。她出生在六月,死在十二月,生在盛夏死于寒冬。
她们的师父闫廷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明明他在李词章入门时候,还是一个勉强和英俊潇洒沾得上边的帅大叔。那夜之后,帅大叔变成了小老头,向来挺直的背有了些许佝偻。
李词章不是第一次看见尸体,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亲近之人的尸体、李舒雯死的时候她太小了,对生死都没有概念。
第二个是韩嵋。韩嵋生前是体贴温柔的合欢宗弟子,死后是体贴温柔的合欢宗尸体。这句话的意思是,她们没见到尸体,只见到了一具白骨。白骨比腐烂的尸体总要清爽些。
文和美和李词章给韩嵋点了一盏天灯。天灯上用毛笔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大字,“热烈庆祝合欢宗韩梅梅至死都是处男!”
“你说韩梅梅会不会气到从地府里爬出来挠我的脸?”李词章傻笑一下。
文和美的眼圈还是红肿的,她吸吸鼻子,“就你坏主意多。”
和她们日渐熟悉起来的白蔷靠在树边,夜空下天灯渐远,他扶了扶腰间的本命剑,“走了。”
第三个才是白蔷,他比前几个幸运得多。
他只是碎了一把本命剑。
白蔷不打算做剑修了,他拜入了另一体修峰主门下。
他重新拜师那天,给自己原本的老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他的老师问他,“本命剑碎不代表今后修不得剑,你真要放弃从前的所有修行。”
白蔷说,“我只有一把剑。”
他带着额头上一个带血的疤和满身绷带收拾行李,突然顿了顿,“又没让你把你老婆分给我,你伤心什么?”
李词章站在屋外,恶声恶气道,“想打渡厄的主意,呸,下辈子吧。”
“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老婆,”白蔷正经道,他那把本命剑碎成了渣渣,只留下一根剑穗,被他编成了配饰挂在腰上,“我已经是一个鳏夫了。”
“哦,鳏夫。”李词章说。
妖兽战争像是以这一声“鳏夫”走入了尾声,这时候李词章已经失去了太多亲人朋友。她没有要砍的敌人,没有要保护的对象,修士与妖兽在经历几年的厮杀后开始试探着和平相处。
为什么要和平相处?
怎么能和平相处?
那些死去的人、那些碎掉的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意义?
李词章逃似地下山回了哥谭。那是一个阴雨天,她没见到自己的哥哥。
她的哥哥现在是一块墓碑。
她和她的大哥一样,在亲人下葬后才知道自己曾经失去过某些东西。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
她和迪克坐在杰森的墓碑前,迪克和布鲁斯打架,脸上全是大块的淤青。
李词章问迪克,“为什么他们可以伤害我们,而我们不能伤害他们?”
她指的是小丑,布鲁斯原本想杀了他,他已经准备动手了。超人拦住了他。
李词章百思不得其解,“做个好人的意思是,活该被伤害吗?”
迪克哑了嗓子,“不是这样,”他应该说一点有说服力的话,应该说一些他熟悉的大道理,但他也想不明白,所以他最后只是说,“不是这样。”
李词章太小了,她甚至没有十五岁,她没办法理解“代价”这个概念。
最后一个才是她自己。
她被骗了,或者说没有完全被骗。
她很早以前就不信任任何妖兽,当然也不相信九尾所谓的友谊。
所以在那只狐狸想要掏出她的剑骨前,她一剑砍掉他的尾巴。如果不是有人及时赶来,她会杀了他的。
她一定会杀了他,用他的皮毛给渡厄缝一个新的剑鞘。
4.
人妖和平条例成为妖兽战争的结尾,成为和平时代的开端。
李词章不是唯一一个不支持的人。
“凭什么?”她一字一顿地问,“凭什么?”
凭什么杀了她师姐的那匹白虎还活着,凭什么把韩梅梅拖进泥沼腐化成白骨的妖蛇只是在秘境禁闭,凭什么白蔷碎了本命剑斩杀作恶的蛟龙还要遭到指控?
她自己也背上了指控,因为九尾是青丘内定的下一任狐王。
她们心知肚明,指控只是一个过场,修真界不会也不可能惩罚他们。
但是,凭什么?
她听说九尾不愿意签署和平条例,长辈准备强押他在条例上签名。
“既然不想签,那就别签了吧。”李词章说,她从炉鼎里取出精炼过一次的渡厄,“即使是妖兽,也需要一点选择自由。”
她花了七天时间,埋伏,准备。
七天之后,她站在过来找九尾的狐族长辈们面前,手里拎着一块血淋淋的狐狸皮。
天雷滚滚,她吞了狐狸的内丹,九根剑骨全开。雷霆怒吼咆哮,紫电在云层中翻涌腾转。天色被压得极暗极低,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背上九根剑骨,金灿灿的九道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