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虽然一切恰如许楚推测的那般,可是玄阳道人的身份,却越发让萧清朗怀疑起来。
他是先帝三十几年才入的道观,满打满算讲,在被帝王看重之前也不过才做道士二十年。
他到底是如何在二十年之中,超越诸多自幼求道之人,摇身一变成为得道高人?又是如何入了先帝的眼,使得其能成为暗中为皇帝炼丹的道人。若说这里面,没有旁人的手笔,萧清朗绝不会相信。
就算他天资聪慧,总不可能在短短时日内,就超越自幼在道观修行的丹鼎派真正的继承人静虚师太吧。
他微微眯眼后倚在座椅之上,手指点了点手下的纸张,片刻后说道:“玄阳道人的行踪可有了眉目?”
那日鹿山别院出事之后,玄阳道人就失去了踪迹。后来萧清朗到村中查访,得知常会有酒楼的伙计往别院送吃食,且据酒楼伙计所说,董大老爷专门为一名道人定了一年的饭食。
而后萧清朗查看过,发现那并非一人量的饭菜,若是连上被残害而死的女童,分量倒是差不多。
也是基于这些,他对董瑞阳明知女童下场甚至故意寻找女童炼丹的行径,才能确信不疑。
后来鹿山别院的炼丹房被炸,虽然村民听到了惊恐的尖叫声,可是除了暗室内的尸体外,衙役并未再发现旁的尸体或是伤者。
那么,尖叫的人去了哪里?而炸毁炼丹房跟暗室的人,是他,还是另有其人。而那人,目的只是单纯的揭露此事,还是想要解开女道姑之死的秘密,又或者是被锦州城案幕后之人操纵而为?
唐乔正见王爷问话,也不敢模糊回答,赶忙摇摇头,“大理寺跟刑部皆派人查找,暂时还未发现其踪迹。不过下官查到,玄阳道人在进入道观之前的身份。”
“他本名叫陈远,家中颇为富裕,也是自幼读着圣贤书长大的。如今户部员外郎刘大人,与他恰好是同窗。据刘大人所言,他在家里的时候,常得相邻夸赞,以至于其父母总对外宣称他天资聪慧是难得一见的读书料子。只可惜,在参加科考后,几次都未能考中秀才,所以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以至于常常借酒消愁流连画舫酒楼之间。”
“先帝三十年之时,他家中父母先后亡故,此后不事劳作的他也开始以变卖家产维持生计。只是纵然家中落魄,他还是改不了吃酒抱怨的性子,甚至常会与一些公子哥一言不合打闹起来。”
“至于他被静虚师太救下的事儿,应该是他将家产挥霍一空,使得画舫中的打手将他打了个半死丢到了附近山中喂狼的时候了。”唐乔正一边说,心里一边唏嘘不已,“因为有同窗之谊,所以员外郎刘大人当时听说之后,还特地派人找寻过他,只可惜在山里并未寻到他的踪迹。”
“刘大人当时将此事报给了京兆府,京兆尹派人查问后,也没找到他。此后,他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加上他没有亲眷出头,所以刘大人报官说他失踪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下官顺着刘大人提供的线索寻过陈家旧宅的邻居们,他们皆能证实此事。而且,按着道观里看门人的描绘,绘制的画影图形,他们也都做了辨认,确定玄阳道人就是陈远无疑。”
萧清朗闻言神情未变,须臾之后,他挥手道:“明日、你再去审问董瑞阳,既然他能寻到玄阳道人为他炼丹,就必然知道玄阳道人更多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当时诈他的话之时,他曾默认过他是知道玄阳道人为先帝炼丹之事的。那那么隐秘的事情,就连董贵妃都被隐瞒着的辛密,董瑞阳是如何得知的?
当初先帝痴迷道家丹药以求长生的想法,只持续了不过两三年,而后先帝骤然醒悟,将一切炼丹之物尽数销毁或是处置了。虽说有不少人暗做手脚,趁着先帝病重且董家为大的乱子,将一些制造精良的器皿偷渡出宫,可是身为炼丹者的玄阳道人又是怎么逃出升天的?
当时宫中情势逼人,加上有先帝的吩咐,所以内廷在此事上毫无作为。何况后来董家有谋逆之心,更使得再无人会追究先帝炼丹的事情了。
后来当今登基,平治内忧外患,在国事面前,玄阳道人的事情也就无足挂齿了。
时间久了,再无人提及玄阳道人,直到此次董家别院出事,才让萧清朗再度想起那些过往。
在他看来,玄阳道人出现的突然,失踪的诡异。而那个将他引荐到先帝跟前的人,与最后让他躲过宫中追查而逃出的人,极有可能是一人,且是跟幕后黑手同路之人。
要不是先帝醒悟,不再服用丹药以求长生,恐怕最后的结局也将会与那道姑或是女童们相似,金石药中毒而亡......
想到这里,萧清朗的眸光便是一暗,他抿直唇线,将当初许楚所刻画的幕后之人的形象在脑中过了一遍。虽然现在他对那人的身份还不清楚,可是大抵也有了了解,在京城的局中,他是将他跟小楚看作对手的。
纵然那人想要除掉他们,可目前也不会轻易再派人刺杀。或许在那人看来,这一连串的案件,只是刚刚挑起他兴致的游戏罢了。
前者有使臣团一案,既想给皇室难看,又欲要打皇家的脸。而董瑞阳别院一事,一是要为难当今,让他在先帝遗诏跟民愤之间相选。二是......要挑衅与当今跟三法司掌管着的萧清朗。
而此案之后,恐怕那人的手段将会更直接,甚至更加让人猝不及防。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萧清朗心里清楚,往后的事情绝不是他担心就能避免的。不过正如小楚所言,只要那人还在布局,就会露出更多的破绽,也会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去将他挖出来。
“董瑞阳被冷了一日一、夜,外面人又无法给他传递消息,想必此时他正是身心俱疲惶恐不安的时候,此时你去提审,必然会更容易让他开口说实话。”萧清朗敛眸遮掩住心中的情绪,吩咐道,“问清楚他是何时、怎样、如何见到玄阳道人的,是否有人向他举荐过此人,使得其对玄阳道人如此信服。”
按着卷宗来看,董瑞阳寻过的道人并非一二,可唯独玄阳道人能单独宿于他的别院,且享受着他提供的一切便利。甚至,在知道玄阳道人与先帝末年之事有牵扯,极有可能给他招惹来当今的猜忌后,他还能一意孤行的将人藏于别院。单凭这两点,就足以推断此事必有内情。
唐乔正拱手应是,见萧清朗没有旁的吩咐了,这才躬身行礼告辞了。
其实唐乔正不是不想细问,只是他的直觉告知自己,有些事情不是他该问的。就比如,他认为此案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只要寻到玄阳道人就能落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