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16
不过,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也没有一直打闹下去。
一大早就将人聚集起来,果然是有理由的。
“现在能说了吧?”国木田独步没什么好气地说,“赶在这个时间就把人全喊过来的理由。顺带一提,如果这是因为你身上两手空空所以才电话过来借钱的话,我绝对会握紧拳头如同电钻一样对你的太阳穴进行严惩的!你这没个正经的家伙!”
织田作之助从这一串不怎么客气的话语里听出了埋怨与不必言说的信任,不由得侧过头去,打算听听这位以极快速度被武装侦探社成员接纳的新·临时社员会怎么说。
“哎呀,等接下来我会一并说的。”津岛修治圆滑地说,“先不说这个了。织田作,不把你夺取到的机密文件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吗?”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被突然提及秘密任务而惊吓到,就只是平静地回答,“还不行。”他罕见地犹豫了一下,“这是为芥川那孩子所找到的。除了他之外,我们都没有擅自越过他插手这份复仇的权利吧。”
津岛好像笑了一下:“你把他叫做孩子吗?”
“是啊,”织田作之助无比自然地回答。“在河边捡到的……说起来,在十五个孩子里他还是年龄最大的那个呢。”
津岛摇着头感慨了两句“果然”、“果然……呢”,也不知道在“果然”个什么劲。
接着津岛扭头又问。“那这么一来,乱步先生给出的‘好的呦’卡,差不多也盖满了章吧?”
之前面对芥川龙之介“找到妹妹”的委托,江户川乱步在开始时便拒绝了,但是很快又像是早有预料一样给出了这张卡片,让芥川得到所有人的盖章才肯告诉他妹妹的线索,借此举动意图让芥川得到社内成员的认可。
——毕竟,芥川龙之介的炸弹魔入社测试,没有合格。
不能够保持律己并贯彻正义的高洁精神、这样的人,还并不是武装侦探社的正式社员。
可津岛修治既然这样说,自然有他的理由。
早前便已经盖过章的几人没再说话,与谢野医生“哼”了一声,想了想自己那条“经历四十次治愈异能”的前提条件,多半是决定高抬贵手——她自己也认为没有人能够坚持得下来,不过是出于恶趣味发作;而织田作之助思索了一下:
“既然让芥川帮忙照顾了三天孩子,这期间西餐厅老板也没有打电话来诉苦的话。”
红棕头发的男人忍不住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说起来,‘孩子变多了’是怎么回事。……芥川终于把朋友带回来了吗。”
…………这句话好像有很多值得吐槽的点,一时间武装侦探社众人也不知道该吐槽“你也知道自己孩子多啊??”,还是吐槽“原来那个芥川君也有朋友的吗?!(敬畏)”
津岛哑着嗓子又笑了一下,说,“那个先不管啦。”
这人好像掌握着什么了不起的情报,未卜先知一般,神神秘秘地说:
“要说芥川君的话,他现在正在楼下吧。”
***
领取了任务的少年。
——走在道路上。
这个时间点的横滨街道上没有什么人,不至于在目视到他那身属于黑夜的黑色长衣时便垂下头来,或者目不斜视地避让开。
黑色长靴是硬实的鞋底,踩在石板路上却没发出过什么声音。不知不觉间他连同所有肢体语言都被彻底改变了,哪怕是在不需要杀戮的白天。不起眼的举动间他都习惯于用上虎的力量,用上杀人的技巧。这一切,都是为了从死亡中逃离而付出的努力。
不过,细微的雨丝温柔抚摸着他的头发,好像也轻柔飘散进衣领,抚慰着他终日被铁圈死死禁锢的脖颈。
但是这也不算什么。这也只是为了控制虎、为了活下去所必须做的准备而已。
少年走在雨中,感到心情一片宁静。
他已经规划好了任务结束之后的行程: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抽出时间与小镜花在训练场里多逗留一点时间。上一次他意外发现训练场墙角的纹路看上去有点像兔子图案,说不定小镜花会对此感兴趣。
少年想象起少女微微浮现出高兴神情的模样,自己也弯了弯眼睛,安静地笑了。
任务。……啊,任务。
一说到任务,少年便自然想起首领。
出于始终没有放下的警戒与惊动了虎的某种预感,少年从这天早晨便早早准备好。他对准等身镜调整好脖上铁环的位置,轻轻活动了手脚,在房间里用虎的高速从地板弹跳到墙壁、反身落脚到天花板上、最后才落回到地面。整个过程几乎连一秒都不到,并且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算有人住在隔壁也不会听到。若是有敌人站在面前,恐怕被爪尖斩首了都还在茫然眨着眼睛吧。
准备妥当,少年轻手轻脚打开了房门,几乎是下意识就往旁边看——
啊。
差点忘了:现在隔壁房已没有人在住了。
认识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一天,那位叫做“五条悟”的强大异能力者就已经让他(被迫)习惯了这个人明显夺目的存在感。
哪怕行为轻浮不着调,某些时刻里,少年却分明从这个人的影子里、窥见首领的意志。
甚至有那么一刻,连他都不由得相信:
或许,首领当真是五条悟的老师,……也说不定呢。
“……”
不过,现在思考这些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单膝向首领下跪之前,少年便从脑中抹去了所有杂念。
那个人、那些人,都是不重要的。他这样判定。
既然已经被归类为‘敌人’,那么他只要遵守首领的命令去杀,这样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绝对不会违背的。
果然……还是面前这个人的下令。
“你来了,敦君。”
首领这样轻声说。
“是,太宰先生。”
中岛敦静静回答道。
“起来吧。——还记得两日前我布置给你的任务吗?”首领问道。而显然,这并不是一个能够接受否定回答的问题。
中岛敦便立刻说,“首领,我记的清清楚楚:‘把黑色信封交给武装侦探社的社长’。”
这句话说完,中岛敦下意识地向首领的方向望去。
首领今日还是这幅着装,永恒不变的三种颜色;也还是那样习惯了的动作,十指交叉着,随意放在交叠起来的双膝上。
这时常给中岛敦一种错觉:好像他无论何时回到港口黑手党,都能在这个固定的位置、在这间永远不见阳光的办公室里,觐见到这位权柄至高无上的黑暗世界主宰者。
有时候这种恒定的不变赐予中岛敦一种难以用言语准确定义的底气与安定感,他无法不为此感到安心,就像在望不见尽头的狂涛骇浪里找到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