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花厅,正中地上摆了两口大……

花厅,正中地上摆了两口大箱子,刚才抬箱子的小厮揉着肩膀出去,可见里面的分量多足。

娄诏安静站在墙边,主座上,冯老夫人正和另一位夫人聊得欢畅,根本没给这个孙女婿一个眼神。

相对于清顺的愤愤不平,娄诏倒没觉得什么。一个入赘女婿,说到底还是外人。

“我看这天怕是要变,阴沉得厉害。”冯老夫人端着茶盏,一身锦缎上绣满了大小的寿字。

边上来耍的赵夫人也会看眼色,笑笑:“下场雪倒也有趣,冯家这边孩子多,过节也热闹。老夫人有福,瞧这大箱子,都是孝心呢!”

闻言,冯老夫人瞅瞅那两只箱子,本来也算舒畅,就是见着娄诏觉得心堵。无他,也是认为冯家资产落到外人手里,心理不顺。

“小一辈的都大了,有自己想法,老人家的话不顶用。”

赵夫人捂嘴笑笑,这次来也是想看看冯家大房是什么情况,家中有儿女,看能不能结个亲。

正说着,棉门帘子掀开,邹氏领着冯依依从外面进来。一见着赵夫人在这儿,邹氏笑得挤没了一双眼,心里也明白对方来意。

“家里好久不曾这样热闹了。”邹氏说着,忍不住就去看墙边的箱子,寻思着一会儿怎么开口。

冯依依对着老夫人福了一礼,随即乖巧站去老夫人身边。

“不是祖母说你,你瞧你琦弟这次受了大大得罪?”老夫人扫了眼冯依依,忍不住埋怨,“要是人有个三长两短,这年还有法过?”

冯琦是冯家最小的孩子,比冯依依小几个月,被这边惯得厉害,老夫人更是不在话下。

冯依依双手交握在腰间,解掉斗篷后,是一身合体的烟紫色袄裙,整个娇艳俏皮。她是个藏不住心思的,闻听老夫人的话,秀眉当即一蹙:“琦弟受苦,谁也没料到,所以爹把这些给送来,当是我家赔罪。”

这指的就是送来的箱子,可是话说的又不算清楚。送来赔罪就是给冯琦,偏又抬到老夫人这儿。

邹氏眼珠子一转,虽说平时一个屋檐下,可她这个媳妇儿实在难当。老夫人一把抓着家里,大事小事都轮不到她,更别说二房送来这些东西,指不定到最后连个指头都碰不上。

“娘,路上依依同我说,箱子里有些给琦哥儿的,眼下放在这儿碍事,先让人抬下去。”

老夫人“啪”的将茶盏搁回桌上,弄出些动静,下垂的眼角勾出一丝阴沉:“怎么放在我这儿,还能丢咯?”

毕竟赵夫人在这儿,老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个邹氏是有多急?人还没走,就要从她这老婆子手里抢东西!

邹氏脸色一僵,讪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暗处咬了一口牙。她儿子受罪,凭什么赔礼的东西要留在这儿?当日,还不是她豁出脸去跑到二房那边一趟,才得来这些好东西!

心里不甘,到底没敢表现出来。眼下还有和赵家的事,总不能坏了子女的姻缘。

花厅一瞬的静寂,还是赵夫人先开口缓了气氛:“依依转眼就嫁了人,我家那姑娘还说要一起约着去五梅庵赏花。”

“几个姑娘结伴去,倒也有趣。”邹氏笑着应承一句,那箱子好像压在她心上,总觉得堵得要命。

冯依依点下头,接过话去:“那就说下了,改日我们一道去。”

说笑声继续,两家人说着自己孩子如何,间或抱怨声管不了。

冯依依看着几人说笑,分明的感觉到老夫人和邹氏在暗中开始较劲儿,想来谁也不愿把两箱东西松手。一个认为进来家里的东西就该归自己管;一个认为那是儿子受罪的赔礼,凭什么被别人夺走,更别说邹氏手里早已没什么入项。

可是她们不想想,这两只箱子是她们的吗?整日盯着别人家,是吃准了冯宏达行商买卖需要一个好名声,孝顺,兄友弟恭?

冯依依现在还记得邹氏羞辱娄诏,跟仇人似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看去门边,盆架摆着一株红梅,开的热烈,娄诏始终静默站立,与厅中热闹格格不入。

“对了,有一副珊瑚头饰适合堂姐,忘记放在那只箱子,大伯母到时候仔细找找,那东西娇贵,别的再压断咯。”冯依依提醒一句,整个花厅是她清脆嗓音。

果然,邹氏和老夫人相视一眼,神色各异。

冯依依当做没事般笑笑。二房富足非常,她不在乎这点儿东西,只想看邹氏受憋屈,明明东西在眼前就是得不到。

欺负人,她也会!

“依依真是有心。”邹氏喉咙发涩,心中不甘翻涌,看老夫人脸色阴沉,便再不敢开口相要,只能狠狠咽下。

这时,一个下人进来,手里捧着一物,后面还跟着一个青衣女子。

下人弯腰送到邹氏面前:“夫人,这姑娘送了这玉佩来,说是咱家琦公子的。”

众人目光落在那人手心,见是一枚环型双蝠翠玉牌,底下坠着青色穗子,正是冯琦平时所佩戴,当初还是冯宏达相送。

只是这几日冯琦一直在家休养,玉佩怎么就到了外面?

还不等冯家这边说话,那女子开口:“五日前,公子去找我家姑娘,把玉佩落下了。见他一直不去取,妈妈便让我给送过来。”

找姑娘?妈妈?只这两声称谓就足以道明冯琦去的是何地方。

一时间,厅中人脸上神色各异。

冯依依略一沉吟,轻扇两下眼睫:“五日前?那不是琦弟遇到歹人那日?”

这声提醒直接让邹氏变了脸,眼中闪过慌张,从下人手里取走玉佩:“来人,送送这位姑娘。”

这显然就是心虚,冯依依哪里肯,当下上去拉下那女子:“姐姐怎么称呼?你将东西送回来,应当感谢你,我家祖母最是讲道理。”

说着,冯依依看向老夫人。碍于众人。老夫人点头。

“我叫小翠,我家姑娘是玉华楼的宝扇,感谢不必,只求放过我家姑娘。”女子开口,看去主座,深深做了一礼。

原本有些尴尬的赵夫人,这下觉得新奇,道:“休要乱说,你们那地方还要别人放过?”

小翠脸一苦,胆怯道:“夫人明鉴,当晚冯公子同另外几人上了画舫,后面便和人起了争执,争抢宝扇姑娘,不慎摔下了水。昨日,还有人去找妈妈说让赔银子,不然就告官。”

话只说一半,谁还听不出?冯琦本就没遇什么劫匪,他分明是和人花船上争抢花魁,被人打下了水。

“混账!”老夫人狠力拍了桌子,那茶盏几乎震倒。然而更多的是无地自容,先前一直向着大房这边,现在直接被呼了巴掌,还是当着赵夫人的面儿。

邹氏心里一跳,想要辩解,奈何人家一枚玉佩已是证据。

冯依依也没想到,本来是冲着邹氏来的,却意外得出了真相。大房这边把事情压得很紧,即便知道是假的,她也没办法真的去查,现在到底还了娄诏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