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怕控制不住

这日,阳光明媚,夕阳温柔。

可到了第二日,凉州便下起了雨。

如今已近五月,凉州一带的雨季要到了。

凉州地处东河流域,夏日易发水患。

八年前的那次大水患,更是千百年难得一遇。

不过自八年前,当今圣上下旨在各地修建堤坝,凉州一带每年虽都会下雨,偶尔也有水漫凉州城的情况出现,但也就到脚底的程度,于民生影响不大。

可哪怕如此,吴惟安也忙碌了起来。

他身为凉州的知州,除了凉州城的一切事务他要管外,凉州附属的各县,他也要稍微提点一下。

这日,凉州附属的八个县县令应邀来到凉州城。

吴惟安带着修建堤坝的主事人,和八个县令,一起巡视堤坝。

最近虽下雨,但雨下得不算大,堤坝的情况一切都好。

主事人更是一边查探堤坝的情况,一边和吴惟安以及八名县令细心讲述。

吴惟安叮嘱道:“这些你们要仔细听,记在心上。待回去后,都好生检查堤坝,有年久失修的情况,要尽快补齐。”

县令忙应了下来。

有些细心的县令,还吩咐旁边的人拿着纸笔在记。

同一时刻。

凉州府衙后院,纪云汐站在廊下,看着淅淅沥沥下着的雨,微微蹙眉。

宝福拿着油纸伞,就要给纪云汐撑。

纪云汐拒绝:“不用,你再拿一把,我自己撑。”

她接过伞,打开,迈入雨帘之中。

宝福又匆匆回去拿了把伞,撑上后就赶上了纪云汐。

纪云汐的车架,在凉州城拐来拐去,拐到一条狭窄的巷子口。

这巷子马车进不去。

晚香撑着伞在外头道:“小姐,得走一段路。”

纪云汐拿着伞掀开车帘,宝福见纪云汐没撑伞,怕雨落在纪云汐身上,连忙努力举高了手。

纪云汐无奈地摇摇头,在晚香的搀扶下落在地上,而后打开了伞。

主仆三人,由晚香领着路,朝巷子里走去。

巷子地面湿润,雨落下来,泛起一圈一圈涟漪。

三人停在一处略微狭小的门前。

晚香敲了敲门。

没多久,嘎吱一声,门被打开,桂大婶纳闷:“谁啊?”

听到人声,纪云汐抬起头,看向对方。

看见纪云汐,桂大婶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她有些恍惚。

这位贵女子,和当年救她的恩人有几分相似。

再联想到如今凉州知州夫人的身份,桂大婶瞬间就明白了,她连忙将门大开,退到一旁,爽利道:“是纪小姐罢?外头下着雨呢,小心湿了鞋袜,进来说。”

纪云汐收了伞。

她让宝福先回马车,带着晚香进去了。

宝福也不恼。

有些事情,不该她知道的,她向来不会问。

而且确实重要的事,小姐还是别告诉她比较好。

里头就一间屋子,虽小但五脏俱全。

桂大婶忙前忙后的,先烧了热水,又摸出了刚买不久,她自己都不舍得喝打算带回清河郡让家里老母喝的茶叶,给纪云汐和晚香各泡了杯茶。

桂大婶的夫家在凉州城,这屋子,就是当年她和她男人住的。

男人死后,儿子又去从军了,她便回了清河郡的娘家。

本打算几日前就回的,但下起了雨,她嫌下雨赶路麻烦,打算再等几日,雨停了再回清河郡。

纪云汐拿起茶杯,放在手里暖手心。

桂大婶又拿了不少瓜子花生话梅放在纪云汐面前,才在一旁坐下。

她是个很直爽的人,一坐下便道:“你是为你爹娘而来的罢?”

纪云汐不动声色观察着眼前的妇人,点了下头:“是。”

八年前,纪云汐的爹娘死于凉州水患。

她大哥和二哥先后派人查过,都没查出什么问题。

可自从知道自己穿的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她纪家又是炮灰后,纪云汐总觉得事情没那般简单。

但她也一直没着手查,八年前大哥和二哥前前后后派人查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出什么。

八年过去,很多东西定然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她人在上京,派人查凉州的事,怕查不到反而惊动身后的人。

故而纪云汐一直未曾轻举妄动。

可如今,五皇子已死,吴惟安蛊毒已解。

她人也在凉州城。

她觉得,是时候动了。

桂大婶望着前方,眼神虚空。

她想起了八年前的事。

数十万人流离失所,多少人家痛失亲友。

桂大婶眼眶微热,她提着衣袖,抹了下眼角:“当年事情过后,好多人来问过我。虽不知为何,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爹当时,先救了我七岁的侄儿,将侄儿匆匆交给我后,又试图去救我那……”

桂大婶言语哽咽:“我家男人,可洪水实在太凶,一个浪涌过来,他们二人都被冲走了。而后就没再回来过……”

桂大婶一直在用粗糙的手掌抹眼泪,她转头看向一边,努力吸着气:“我很感恩,也很愧疚。你爹,是为了救我男人死的。你娘,是为了拉一个小女孩被水冲走的。我看见了,我想拉你娘一把,但我离你娘,真的太远了,太远了。我来不及,我赶不及啊……”

一滴泪从纪云汐眼角滑过,她一时不察,手中茶杯被打翻,烫了一手。

这个答案,和当年大哥二哥查到的一模一样。

但纪云汐不信,故而她自己亲自来看,若是这人说谎,纪云汐能看出来。

可她望着面前痛哭的桂大婶,她很清楚的知道,桂大婶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爹娘,大概真的只是救人而亡。

*

吴惟安忙到很晚才回。

他洗漱完回到房间时,纪云汐已经面朝里睡着了。

听闻她白日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有烫伤。

吴惟安轻手轻脚上了床,轻轻握着她的手看了看。

伤口已经细心包扎好了。

他凑近一闻,能闻出用的是上好的膏药。

纪云汐向来很会照顾她自己。

这让吴惟安轻叹了口气。

不是所有人生来就会把自己照顾的很好的。

她白日到底见了谁,又做了什么?

吴惟安要想知道,他自然能知道。

但他没有试图去查。

吴惟安将纪云汐的手放回被窝中,灭了烛火,轻轻将她抱在怀中。

没解蛊毒之前,抱着她,总是心绪浮躁。

可真解了蛊毒,他反倒不太靠近她了。

他怕控制不住。

现下还不是时候。

一切都等,尘埃落定罢。

他想要他和她的孩子,在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之际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