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调查

空气里弥漫着经久不散的消毒水味, 淡蓝的窗帘布透进少许柔和的光。

整个环境,安谧,整洁, 色调清浅。

盘着头发的小护士看起来年纪很轻,从拐角处的一间病房走出来, 又捏着圆珠笔进了另一间。

她在门口瞄了一眼在走廊徘徊着拨电话的男人。

那人面相很和善,眼下却皱着眉,显得有些焦躁。

小护士转回视线,看进病房内。

病号此时正倚着靠枕, 阖着眼小憩。

松垮的白布衣衫下,隐约可见包扎的痕迹。

他面上看不出多痛苦或多惊惶,只有绷直的唇线显露出一丝不安。

小护士回想起他刚刚的检查结果。

没伤到骨头, 只是一些需要时间休养恢复的皮外伤。

这是万幸。

当然也是病号自己做出努力的结果。

这人被送来时,手里还拎着防护的头盔, 身上护具沾了土, 但也都齐全。

小护士回忆完毕, 往里走了两步,目光滑过他轮廓清晰的脸。

还好, 没破相。

如果破相, 就相对难治些,对这位或者对观赏的旁人来说, 也很可惜。

小护士缓步上前, 轻声将人唤醒。

她先问了一遍感受, 检查完病号肩背和小腿包扎的情况, 又忍不住在心里慨叹。

巨大的冲击之下, 内在肺腑都没什么事, 也得多亏了他锻炼有素。

“可以了, 一会儿让你同伴帮你拿好药,回家每天记得涂就行。”小护士正经道。

“谢谢。”

小护士听他低且淡的音色,正准备再叮嘱一句饮食上的注意事项,忽然听见门外传进匆促压抑的脚步声。

刚刚还在拨电话的男人和另一道年轻些的声音说了两句什么,紧接着便有人往这个方向来。

小护士下意识看了一眼病号。

她意外地看到病号瞳孔微聚,呼吸也快了起来,同方才漠然到仿佛受伤的不是他的模样判若两人。

紧张、惶然。

小护士脑子里冒出这两个词,心也不自觉地跟着揪紧了。

她往病房门口看,猜想难道是来了仇人。

但当人一下子暴露在视野里,她又微微一愣。

也是个帅哥,很明澈清贵的长相。

帅哥的脸上分明写着焦灼和担心,走进来时先是朝病床上看了两眼,视线停留的并不久,很快便转向她,十分礼貌客气地问起了话。

听完对身份的陈述,小护士不着痕迹地分别扫过两人。

是挺般配。

她放了心,将病号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又把之前准备交代的回家后的注意事项一并告诉给了他。

整个过程,病号一直闷声不语,只在另一个同伴出现在病房门口时,睨了他一眼。

小护士仰头嘱咐完,就将圆珠笔夹回口袋边沿。

面前的人说了声谢谢,语调比起病号,多了许多鲜活气。

小护士莞尔一笑,抱着病历本出了门。

刚拐过弯的一瞬,她听见身后久不出声的病号放软了嗓音,又因为咽喉发紧而显得有些僵,“贺堇……”

扶在门边的张元见傅容介又忽然朝他瞥过来,忙说:“我一慌就打电话给他了……这本来就瞒不住,你总不能这几天不回家吧。”

他是觉着,早知道总比晚知道要好。

傅容介收回视线,紧抿住唇角。

他知道张元是为了他考虑。

但贺堇才和他说过要保证自身安全,他就“明知故犯”地受伤。

他满脑子想着这件事,以至于从摔伤后到现在,都没怎么顾得上伤口有多疼。

傅容介抬眸看向贺堇。

他怕在贺堇的脸上看见失望后悔这类的情绪。

但贺堇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连起初的担心焦炙都瞧不见半分。

他神色如常地走到病床边,问他:“既然伤的不重,回去吗?现在。”

“嗯。”傅容介舔了下干涸的唇,抬着胳膊试图起身。

贺堇按住他,小心避让开了伤口,“自己能走吗?”

傅容介拉住他放在自己肩侧的手,“慢一点,可以。”

只是伤着的那条腿会有点跛。

贺堇看他下了床,才帮着扶了一把,尽可能轻松地问:“比赛怎么办?”

傅容介和他对视一眼,摇摇头,“不影响,这点伤,三五天就能好。”

好在没伤筋动骨。

贺堇眯了下眼,“但你刚刚也听到护士说了,你这几天只能适当运动,避免出汗。你知道的吧?”

他语气严厉起来,“跟比赛相比,当然是身体更重要。”

傅容介顺着他的话,“我不会勉强,重在参与。”

贺堇才松开眉头,“那好,走吧。你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你先不用管。”

.

张元陪同他们一起回了住处。

贺堇将傅容介按在卧室休息后,就借着送人的由头和张元在路上聊起来。

“我在俱乐部的几个群里都通知了,让他们暂时别往新开辟的赛道那去跑,也让人去摸了一遍有没有别的被搞破坏的地方。”张元走在树荫下,情绪又激动起来,“但就是巧了,只有那一处!一个很窄的急转弯那,夏天树叶密,本来就瞧不清后面的路,在那拦张一米多高的网真是……啧!”

“那附近有监控吗?”贺堇看着他的神色,问。

“没,盘山公路上有几个提醒限速的地方有,山道没。”张元皱眉,“……你怀疑是有人故意针对?”

“你觉得路人手贱的可能性大吗?”贺堇眼底的笑意微凉,“要不我们先假设,是路人手贱。”

张元闻言冷哼一声,“那确实不大可能。那段路很陡,徒步上山下山不是件容易事,前几天我帮着布置赛道都累够呛。”

也就只有山地车适合跑这种路。

“那这个假设就被推翻了。”贺堇撇下眼尾。

他其实不希望这件事是有人故意为之,那是件很恐怖的事。

他宁愿是那张被木棍插紧套牢的网恰好被风吹到山道中央,又或者冒险路过的人无意中挪动了拦网。

但很不现实。

现实里没有这么多巧合。

贺堇动了动嘴唇,在行道树浓深的阴影下继续问:“你说是新赛道,那有多少人跑过、了解这条山道?”

张元回忆了几秒,说:“没多少……俱乐部里一起跟着围赛道绳和拦网的也就工作人员,外加我和两个骑友。但从周五开始,一直到现在,暂时只开放给下周要比赛的我们这几个人跑。因为那条路难度大,怕新手贸然去跑会出事。”

他说着,又迷惑起来,摩挲着下巴道:“奇怪的点就在这,我们今天上午才跑过两趟,都好的很。”

“……”贺堇脑子里控制不住的抩鏠阴谋论又更进了一步,“那有谁知道傅容介下午会去那条山道吗?”

“也就我们几个。”张元低着头思索,“但没见小傅和谁关系差啊,针对应该不至于吧,那时候要是我一时兴起去跑了,那遭殃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