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下落
船舱外风雨凄凄, 茫茫大海上只见一片灰蒙蒙的雨雾,飘渺的好像要将船只吞没一般。幸好这趟船上有不少经验丰富的水手和渔夫,由他们掌舵无须担心。
见王舒珩出来, 马上有人禀报说再过一个时辰就到白沙镇港口了。王舒珩微微颔首,想起前几日抓的那伙海盗。除去伤亡, 被他们带上船的有十九人。既留着他们性命,自然是有用的。
黑胡子一伙人居无定所, 以海为家,扰乱大梁海运多年让官府束手无策,但今日看海盗也并非无懈可击, 冯郁松一行人便是最好的突破口。如此想着, 王舒珩带人去见冯郁松。
船舱一共两层, 上面一层供人休息, 下面一层关押海盗。王舒珩刻意放轻了步子, 方从舷梯下来便听到一阵窃窃私语:
“冯二哥趁现在还在海上,咱们向大哥求助吧,否则到了陆地大哥也没有法子。他娘的, 我可不想窝囊地归顺朝廷, 还是当海盗有意思。”
船舱黑乎乎一角坐着的男人正是冯郁松,很难相信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头子之一冯郁松竟还很年轻,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他肤色古铜五官深邃, 浑身上下透着股邪气。
被关了数日众人都提不起精神,唯有他一双眼睛格外黑亮。冯郁松呸了声, 随意靠在一旁货架上,道:“我与黑胡子那怂货早闹翻了,老子就算被官府剥皮抽筋都不会向他救助。一年到头东躲西藏哪有义父在时的威风样儿,还不如痛痛快快和官府干一场。”
说话声忽然停了, 许久才有人弱弱道:“可是咱们不是没打过么?”
闻言,冯郁松又想起官府那个带头的将领。几天接触下来,他只觉得的此人实在诡计多端,城府深不可测。不光杀了他的同伙,自己也被俘,关键冯郁松竟不知对方到底是谁。
他寻借口道:“是他们运气好,碰上咱们饿肚子的时候,若此番物资充足岂能让他得逞?”说起物资,冯郁松更觉火冒三丈,“说到底还是黑胡子那人不厚道,两月前咱们从姓姜那儿抢来的好东西我一点没见着,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此言成功激起众人怒火,海盗团伙赃物分配不均是常有的事,可两月前他们劫的那艘姜姓货船收获颇丰,光金子就有六十三箱,更不用说货舱随处可见的珠宝。本以为至少也能分到一杯肉汤,谁知全被黑胡子独吞了,众人对此事早有怨言。
伴随着海盗们愤愤不平的怒骂,船身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声响。王舒珩安静太久,脚尖勾起地上一柄长刀进了船舱。
他身材高大,一进入船舱就显得逼仄起来。冯郁松等人事先被灌过药,手脚无力瘫软在地上,望着这个突然闯入的玉面修罗,不禁心脏怦怦狂跳。
船舱昏暗,王舒珩逆光站在众人面前,转眼泛着雪光的长刀已经架在冯郁松颈侧,他一字一句道:“本王想与诸位做桩生意,应允者生,反抗者死,如何?”
话音刚落,只见冯郁松瞳孔骤缩,惊恐万状。能自称本王,不在汴京享荣华却出现在这无边大海上的,除了那位沅阳王还能有谁?沅阳王连收北疆七处失地的名声太响,冯郁松不可能不知道。不过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回率兵降他的竟是威名赫赫的沅阳王。
“你你想做甚?”
王舒珩神色太寒,他道:“姜怀远的船,是谁让你们抢的?”
刚得知姜怀远出事的消息时,王舒珩就觉得奇怪。姜怀远做事谨慎,既然选择海路前往泉州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只能说明此事早有人精心谋划。
或许,有人与海盗里应外合,又或许这本就是一个圈套
他才问完,马上有人说:“你要杀便杀,我们海盗有海盗的规矩,绝不会对外透露半点内部消息。”
“对!我们虽然落在你手上,但绝不背叛。反正大哥会替我们照顾妻儿,死有何惧?”
王舒珩幽幽道:“命都快没了,口气倒不小。本王既能杀你们,自然有本事杀你们的妻儿。信不信,不出三日,本王就能让黑胡子知道你们被朝廷招安的消息?”
“不光如此,还要组建一支水师以你们的名义挂帅,倒戈相向的戏码,本王是很乐意看的。”
众人大惊,没想到这人竟有如此卑鄙的手段。冯郁松眼皮一跳,他是个聪明人,利益面前权衡片刻已经有了决断。同时,和他一样犹豫的人不在少数。
有不知好歹的还欲抵抗,“老子最恨官府的人,就是把老子剁成肉酱喂鱼,也不会向外吐露半个字。”
随即船舱内一声惨叫,那人被砍下一只胳膊,王舒珩面色毫无波澜,道:“那便如你所愿,拖出去。”
此等果决狠戾的行事手段,就连常年在海上无恶不作的海盗也吓得抖成筛子。
王舒珩已经失了耐心,长刀一动距离冯郁松脖颈又近了几分,“说,姜怀远的船,谁让你们抢的?”
“我我说了,殿下能留我诸多弟兄活口?”
王舒珩并不承诺什么,慢条斯理道:“看心情。说了不一定死,但不说——一定死。”
这种凌迟的折磨让人崩溃,很快冯郁松颤声道:“生意一事皆由黑胡子亲信与人交涉,我是外人他防我都来不及,平时只管派活。那日我们按照计划埋伏在附近岛屿,等姜姓的船只一出现就集体出动。”
说到这里,他看王舒珩神色可怕,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把人绑了扔在荒岛上,洗劫完货船欲杀人灭口时,发现人不见了。”
王舒珩蹙眉,“此言当真?”
不等冯郁松开口,马上有人接话,不住道:“是真的是真的,因为黑胡子说这趟是大买卖,务必灭口永绝后患。我们当时在荒岛上搜寻了三日,但确实没见人影,只得猜测或许被猛禽野兽叼走了。”
这种猜测王舒珩是不信的。就算被猛禽叼走,难不成荒岛上连一件衣服都没留下?他心头涌上一个强烈的念头,或许姜怀远没死?
盘问完王舒珩才走出船舱,他派人前往冯郁松口中的荒岛细细查看,又叫人绑好十九个海盗,打算一上岸就押至府衙。
在外环境艰苦,王舒珩已有两日不曾沐浴,况且一路暴雨,这会他已浑身湿透,脸颊不住往下滴水。风雨中飘摇了大半日,他们终于在傍晚回到白沙镇。
许是下雨的缘故,今日港口寂静冷清,连零星的人影都看不见。除了府衙和几位等待接应的从事,王舒珩没让属下把回白沙镇的消息透露出去,一来怕麻烦,二来觉得没必要。
不多时船只靠岸,一伙海盗被五花大绑地送上囚车。王舒珩正欲与几位同僚寒暄几句拜别,忽然发现不远处一只熟悉的身影。